阮牧年乖乖坐好。
“说说看吧,”桑群把某人攥了一路的发带丢到茶几上,擡了擡下巴,“篮球赛训练,嗯?”
阮牧年直冒冷汗:“啊哈哈,这个……就是临时去吃了个饭……”
“哦,”桑群点了点头,“挺临时的,连你妈那种大忙人都能请出来。不错,继续。”
“桑桑,”阮牧年侧身抱住他的胳膊,可怜巴巴道,“不要再拷问我了……”
撒娇管用吗?
啧。
偶尔。
桑群勉为其难允许偶然性事件发生一次,缓下语气:“我不问,那你自己说。”
阮牧年揪着他手肘处的衣服纠结。
“说不出口?”桑群说,“那我继续问了……”
“说丶我说!”阮牧年连忙叫停他,可不敢跟桑群对答,一不小心就全踩进坑里,他宁愿自首,“妈妈约我吃饭但我没有告诉你,因为丶因为……”
桑群静候他下文。
“因为,”阮牧年低声说,“我就是不想告诉你。”
桑群:“?这是什麽理由。”
“我不想告诉你,”阮牧年继续说,“连我想一想都能知道她为什麽要找我聊聊,你猜不到吗?桑群,你刚刚还在上面留了那麽久,是不是跟他们说了什麽?”
怎麽成自己被拷问了,桑群纳闷:“没说什麽。”
“我已经在道歉了,你不能对我撒谎。”
“……真没说什麽,”桑群道,“顶了两句嘴,帮你拒绝了他们,没了。”
阮牧年安静下来。
怎麽交代到一半没声儿了,桑群动了动胳膊:“嗯?”
“……谢谢,”阮牧年贴着他的肩膀,轻声说,“我不想跟你分开。”
桑群嗯了一声,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
“我好不容易从舅妈家搬出来,每天还要上学,只有这麽点自由,”阮牧年说,“我不想跟你分开。桑群,你明白吗?从妈妈再婚那一刻起,她的家对于我而言,跟继续住在亲戚家里没有两样……”
桑群没出声打断他,只是沉默地摸着他的头。
“所以我不想跟她见面,她是行动力很强的人,决定了什麽很难改变,”阮牧年接着说,“我不想跟她吵架,因为我……也跟她一样执着,所以场面会变得很糟糕,我不想看到。”
“你当初让我去,我承认,那个时候我是有点侥幸心理的,”阮牧年捏起桑群的手指,道,“说实话,第一次我其实偷偷拒绝了她。可她後面还是要约我,从那时开始我就对她有点失望……”
桑群点头,手指转了一下,让他玩得更舒服。
“但我对她还抱有期待,你也看得出来,如果我告诉了你,”阮牧年说,“你会难过的,我也会难过。是我擅自要你出来陪我,却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我不想你难过……”
桑群抓了抓他的手指,轻叹:“小麻花。”
“很别扭吧,”阮牧年低低道,“可我就是这样的。”
这世上太多事都是错综复杂的,应该做的和想要做的,爱着的人和爱他的人,没有人能够完美地平衡这一切。
期待已久的亲情,守望多年的母爱,终于跨越十多年的岁月来到他眼前。
可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只会等在原地眼巴巴眺望的流浪小年糕了。
身不由己的感觉他再明白不过。被动地接受安排,肩负所有人的目光,在阳光下如完美雕塑般行走。
是拥抱母亲递来的邀请函,从此继续他乖巧懂事的苦行,还是残忍地割断维系他至如今的童年的期盼?
他不想做这道选择题,正如桑群所说,他只会逃避。
可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了呀。
再难过,再舍不得,面对母亲陌生又凌厉的话语,他只能感受到指尖不断发青变冷的麻木。
直到。
那些罔顾所有的电话与讯息,那行行躺在聊天框里的焦急,以及桑群说的那句话。
你不要什麽事都一个人扛着。
原来丶原来他早就不是一个人走在阳光下,原来树荫下一直有人等在那里,等他耐不住炎热,等他终于精疲力尽,然後拍了拍身边的空地,招呼他过来坐下。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一事实。
所以,他给出了答案。
想要做的事情。
和爱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