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背忽然凌空,按在眼睛上的手推了他一把,他骤然睁开眼,只能看见天台栏杆边缘,父亲冷漠的神色越来越远。
好高丶好高。
心脏剧烈跳动,强烈的失重感爬满全身,肌肉酸软,喉间胀疼,高空中无可凭依,失控与绝望一同将他淹没。
太高了。
还在往下掉,还在掉。
落地的时候,得有多痛啊?
不要丶不要。
他害怕了。
别再让我坠落了。
我不想掉下去。
我不想……
猛然睁开眼皮醒来的时候,桑群还没从噩梦的馀韵中缓过神来,满头大汗地喘着气。
身下好软,这是哪里?
意识逐渐回笼,随之而来的是浑身的难受与沉重感,太阳xue一阵阵刺痛,他擡手想揉,却发现小臂又胀又酸。
床边好像有人,将他按回床上,微凉的指尖碰上xue位,轻柔地按揉起来。
“你醒了,”那人虚虚环抱住他,额头贴上来,十分清凉舒服,“烧还没退,再睡会儿吧。”
视野逐渐清晰,桑群终于看清了面前人的脸。
他张口想说话,喉间忽然一痒,身体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
阮牧年连忙给他拍背:“喉咙难受就别说话了,不要逞强。”
桑群却反抓住他的手,紧紧的。
梦里那种感觉实在难受,高空中只有阮牧年是唯一能拽住他的锚索。
“做噩梦了吗?”阮牧年立刻猜出原因,倾身过来,“哥哥抱,不怕不怕,都是假的。”
桑群沉默地抓上他後背的衣料,埋在阮牧年温热的肩颈间,嗅着那熟悉的味道,终于安心下来。
“抱紧了,不要怕,我抓着你呢,”阮牧年边拍背边轻声哄他,“你醒太早了,才睡没几小时呢。待会儿继续睡好不好?我哄你睡。”
桑群开口,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怎麽……”
“阿姨给我打的电话,你都累坏了,”阮牧年半拍半摸,“不要再操心了,医院那边我请了护工,你烧挺高的,在家好好休息几天再说,好不好?”
“那你……”
“工作没丢,没丢,我找人帮忙啦,”阮牧年慢慢说给他听,“主管本来不太乐意,我劝了他几句,他最後还是答应啦。”
“嗯……”
“口干不干?要不要喝水?”
“……要。”
阮牧年刚起身,衣角就被人拽住,轻飘飘的,一甩就能掉,却可怜地晃在他衣摆下。
他轻笑一声,把那只手握在掌心里:“不走远,开水就在床头柜上呢,你可以一直看着。”
桑群抿了抿唇,别扭地把手抽回来。
倒完水,阮牧年坐到床边扶他起来。架着腋下被抱明明是小孩子的待遇,桑群却不合时宜地体验了一把。
就是阮牧年的手劲太大,抱得轻松,被抱的人软骨有点痛。
桑群皱了皱眉,阮牧年连忙松力:“弄疼你了?”
他摇头,阮牧年端着马克杯递到他嘴边:“喝点水润润喉吧。”
手没力气,阮牧年就亲手喂他喝水,恰到好处地倾杯,恰到好处地拿离,给他咽下去的空档,再凑到唇边。
杯里只倒了百分之七十的水,一点点喝完後,阮牧年拿开杯子,拇指轻轻擦过桑群唇下不慎溢出的水迹,低声道:“喝完了,好棒。”
桑群看了他一眼,终于有力气说话:“高兴麽。”
“嗯?”阮牧年唇边一直挂着浅淡的笑意,“高兴什麽?”
“长这麽大,终于有……照顾我的时候。”桑群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