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有什麽闪光点值得我浪费大好时光紧追着你不放?”
既然对面是傅连云,季庭也不好追究下去。
出了这个门,季庭和傅连云本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知道季庭在傅连云身後亦步亦趋地跟着,在路过一家饭店的时候,傅连云停住了脚步,季庭跟着他一起进去了。
季庭犹犹豫豫地问:“季棠什麽时候死的?”
猛然听到季棠这个名字,傅连云才恍惚想起自己好多年都没有想到过季棠了,他的相貌声音在他心里渐渐模糊,到现在居然已经成了一个让他无法清晰记起,却又无法遗忘的名字。
“你走了没两天。”
季庭点点头,这个问题问完,他就没有话要和傅连云说了。
谁承想傅连云突然说让他结账。
这让季庭很是郁闷,但他不敢反驳。
季庭在临走时仔细观察了一下傅忘言的眉眼,此刻盯着傅连云瞧上片刻,他忽然感慨一句:“你儿子和你不大像啊。”
傅连云跟被人踩到尾巴了一样瞬间炸毛,他沉下脸,咬牙切齿的说:“你那麽爱管别人的家事吗?这麽会看面相赶明儿支个摊去给别人看吧,说不定还能赚点钱。”
听傅连云三句话离不开钱,季庭就知道这人的日子一定不大好过,不过他还沉浸在季棠已经死了好多年的悲痛中,并没有幸灾乐祸的去嘲笑傅连云。
也是奇了怪了,时隔多年,那些深藏于心的仇恨居然淡化了许多,两人同桌而坐,反倒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两个孩子年龄相仿,经常在一起玩,季庭和傅连云自然就接触的多了。有一天傅连云开车载着他们去海边玩,由于心情愉悦,他哼了两句,後座的季庭捂着嘴笑。
“真不是我损你,你唱歌跟我儿子诗朗诵没有任何区别。”
傅连云一听就火大,他狠狠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你比我好到哪去了一样,上次去你家做客,你那呼噜声打得跟牛叫没有任何区别。”
季庭被怼的哑口无言,气哼哼地看着窗外。
傅忘言十几岁的时候,他的亲爹辗转的找上他。
这算是让傅连云头疼的一件事,他私心并不想让他们联系。
把人撵了出去,傅连云重重地关上了门。
坐在沙发上,他烦躁至极,心里慌乱不安,不住的摩挲着季棠留下的那枚戒指,连开门声都忽视了。
傅忘言站在傅连云面前,喊了一声爸,总算唤回了他的理智。
傅连云好似丢了魂一般。他从前自私自利惯了,没有为谁着想过,也没为别人活过。季棠死後,傅连云几乎就变了一个人,好像他人生的全部支点尽数坍塌断裂,他不知道该怎麽活了,要说死,倒也不至于。
傅连云去了很多地方,把旅游当成了生活的全部,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是不想面对空荡荡的屋子,他用家具填满,不断的买东西,就连何晋都觉得他这是要疯,还怒斥他这跟掩耳盗铃有什麽分别。
傅连云也说不清自己怎麽了,只是在那一瞬间突然特别恨季棠,恨他死就死了,干嘛要死在自己面前,说好了不见却自己打破了誓言,他觉得季棠一定是在报复他,连最後一点念想都不给他留着。
“门外有一个很奇怪的人,他看我开门就拉着我说他才是我爸。”
傅连云怔怔听着,惴惴不安的心忽然安定下来,他把事情娓娓道来,把选择权交给了傅忘言。
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这是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他哭着说这不可能,锁上门,把自己埋进枕头里。
直到晚上,傅忘言才出来,小心翼翼地凑到傅连云面前,问他是不是真的。
傅连云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听到声音,他动了动,却觉得浑身都酸疼的让他难以忍受。
他们聊了一夜,傅忘言打那之後就变得畏畏缩缩,也不敢理直气壮的管傅连云要钱,也不再到处闯祸。
傅连云五十八岁那年,傅忘言领回来一个人,说是他谈了两年的女朋友。傅连云向来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把这些年存下的钱交给了傅忘言,什麽都没说就关门睡觉去了。
结婚的前一天,傅忘言过来和傅连云说了几句话,聊着聊着就不可避免的说到结婚,傅忘言很奇怪,既然傅连云从未娶妻,为什麽还要带戒指,甚至把戒指看的比全部身家都重要。
傅连云年纪上来了,整个人却并未发福,还是和从前一样瘦,他用手拍了拍傅忘言的肩膀,银色戒指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他人已经走出去老远,声音却还回荡在傅忘言耳畔。
“我与一个人两情相悦过,戒指就是他送的。只是後来他死了,死在了我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