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剑这种东西不能随便交出去,便是一枚普通耳坠,自己戴过了又给别人戴,祢听颓都无法接受,自然直接回绝。
檀侵鹤安静了一会儿,又道:“那你再把不器变出来给我看看。”
“不器。”祢听颓停住脚步,斜眼看他,“不器?”
檀侵鹤道:“是啊,你的剑不就是叫不器吗?”
祢听颓扭过头来,对上他的视线,看进他的眼中。
他隔了很久都没接话,只定定地盯着檀侵鹤,後者脸色如常。
祢听颓一字一句问:“你怎麽知道我的剑叫不器?”
他从没跟檀侵鹤提过。
“檀侵鹤”缓慢地眨了一下眼,面中小痣死气沉沉,薄唇刚啓,一剑已劈至面门!
这一剑从他额心劈下,将他整个人砍作两半到底,血顿时淹到祢听颓脚下,他的五脏六腑哗啦全部淌了一地,脸上尤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为何要杀我……”
祢听颓手中剑甩落血珠,冷冷看着他这副惨状,“鬼也会流血吗?”
话落,“檀侵鹤”闭上眼,不再说话,没了气息。
祢听颓向天空打出一道灵力,毫无反应,这才发现整座密林都被厚重的黑雾盖住,不是月光弱,而是被挡住透不进来。
怀梨从“檀侵鹤”袖中钻了出来,祢听颓一把捞起它,跳上不器,直冲云霄一头撞入黑雾中。
现在想来有太多的不对劲。
“檀侵鹤”提到自己的修为。他一向多话,偏偏自进了宋府就一言不发。
以及在客栈中,忽然暗下来的天色。
还有反常的怀梨,不断拉扯自己,应该是当时就发现这个“檀侵鹤”是假的。
从什麽时候开始是假的呢?出了幻境他就一直没离开过自己的视线,到底是哪儿被钻了空子。
黑雾仿佛没有尽头,永远冲不破,不知向上飞了多高,周遭依旧是乌漆麻黑。
黑暗中不断有手从四面八方伸过来向抓住祢听颓,他干脆停住了,凌空而立,一手抱着怀梨,一手握住不器,灵力灌入,剑身光芒大增。
祢听颓与空中挥出一剑,剑气带光向远处劈去,一路照亮无数鬼怪,迫使他们退散。他飞身追去,跟在剑气之後,不器掠过之地留下一长串的惨叫声。
黑雾中光芒四漏,如同乌云裹挟闪电,蓄势劈下,落在明府院中。
祢听颓等在原地,周围的黑雾很快散去,他低头一看,它们尽数钻到明府地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落下来,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明府中打转,根本没出去过。
白日的一切不过都是幻境。
能从入境人脑中窥探到记忆,量身做出这麽大的幻境,其中每个人都有鼻子有眼,还能交流,硬生生困了祢听颓一天,这四方鬼要比明思冉高出好几个境界。
“倒是我小看你了。”
他负剑擡步向屋中走去,屋中陈设没有变化,绣花翘头鞋还放在床边,铜镜依旧对着拨步床,金簪放在妆奁边。
祢听颓神识放出,探到明府中有细微的动静,是老鼠一类的货活物,再往远处还有其他人,确定了眼下是现世。
但偏偏没有檀侵鹤。
他一擡眼,又看到那面铜镜,照出自己全身,镜中怀梨歪了下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祢听颓再低头看去,那双绣花翘头鞋下面凭空多了一滩水。
他又将神识放出去,这次什麽活物都没有了。
进到了幻境之中。
是镜子。
铜镜对床,阴阳颠倒,才将人拉了进来。
祢听颓手腕一甩,不器飞向铜镜,镜子碎裂,绣花翘头鞋下的那滩水也随之消失。
他收回不器,回到屋外,目光落在院中桃树上。
仔细一想,就是从在桃树下捡起梳子丶拔下剑开始,檀侵鹤变得不正常起来。
不器有灵,形同另一个祢听颓,接触了桃树,而檀侵鹤第一次进入幻境也是拨弄了这颗枯死的桃树。
祢听颓擡剑斩向那颗枯死的桃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