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家事
檀侵鹤醒来时脑中混沌不清,他眼神落在床顶上,迟钝地眨了眨眼,才缓慢回忆起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情,後擡起双手,看着自己斑驳的掌心。
“醒了?”
闻声,檀侵鹤偏过头,见祢听颓坐在床边,手中捧着本书,此时翻过一页。在他面前,四根魂线被灵力包裹着悬浮在空中,缓慢转动。
“我……怎麽了?”
祢听颓掀起眼皮看他一眼,随後放下书,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他,“你的魂散了。”
檀侵鹤喝了水,嗓子不再那麽干涩,他转了转杯子,问:“那我是要死了吗?”
祢听颓将杯子拿走了,道:“你不会死的。”
檀侵鹤眨一下眼,看向他,眼神惊喜又感激。
“你只会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檀侵鹤叹了口气,幽幽道:“真狠心啊……”
窗外传来行人摊贩的交谈声,官话和方言交杂在一起,十分耳熟。
檀侵鹤问:“这是哪儿?”
祢听颓道:“印山脚下。”
檀侵鹤在床上呆坐片刻,待身体全部恢复知觉,他掀被下床,走到窗边向外看去。
不远处一轮山脉如墨晕开,其间宫殿重重,轮廓隐约。
“今日是什麽日子了?”
祢听颓想了想,“九月廿九。”
“九月廿九,後日就是十月初一。”檀侵鹤喃喃自语,“还好没晚,後日我们去一趟学宫吧。”
祢听颓道:“学宫的事先放一放,你告诉我,你用的哪一魂炼制魂线?”
檀侵鹤不解,“怎的突然问这个?”
祢听颓道:“你缺的那一魂补不回来,你就没几日可活了。”
檀侵鹤勾唇道:“看来你还是在意我的死活,也不是那麽无情。”
祢听颓冷漠道:“我是怕你死了,因果牵连到我。”
他擡起手给檀侵鹤看,手心里那道疤痕还未消除,又道:“我可不想再添一道。”
檀侵鹤摇头又要叹气,祢听颓“啧”一声,他便老实道:“是胎光。”
祢听颓听了,眉头一皱,“你知不知道胎光是什麽?我看你真是活够了!”
胎光又名‘天魂’,是人的生命之本,胎光弱则黯然神伤,胎光消逝,人也跟着离世。若不是四根魂线吊着,哪里还等得到祢听颓想办法给他补魂。
檀侵鹤看着那四根魂线,自己也和它们差不多,风一吹就没了。他道:“我当然知道,所以不是留了後手吗?不然我怎麽敢硬抗天雷?”
提到天雷,他毕竟是为了自己才变成这副德行,先不说用不用得上,这份恩情祢听颓就得承下。
看他果然不说话了,檀侵鹤得寸进尺,捂着心口道:“好凶啊,吓得我心脏乱跳。”
祢听颓垂眼继续看书,眼不见心不烦,问:“补胎光要去到你的出生之地,你还记得自己是在哪儿出生的吗?”
檀侵鹤眼睫耷下去,好一会儿没出声,祢听颓没忍住擡头看他,见他靠在窗边不知在想什麽。
“檀侵鹤?”
檀侵鹤移开视线,道:“当然是在檀家,不过檀家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恐怕找不到了。”
祢听颓道:“这你不用担心,我大概记得在哪儿。”
檀侵鹤的胎光仅剩那麽一点,其他两魂七魄也跟着不安,尤其入夜,引来不少其他精怪鬼魂想吞食他的魂魄。祢听颓这几日夜里一直守在他床边,一是为他温养魂魄,二也防止有东西闯入。
他擡手在房外设下无形的结界,一团灵力缠绕在檀侵鹤周围,祢听颓则坐在桌前看书。
房中静悄悄的,胎光弱的缘由,檀侵鹤精神恹恹的,气息格外弱,不说话时祢听颓甚至感受不到房中还有人,他不得不隔片刻又擡头看看,看对方愣愣地坐在床上,面中小痣失了光彩,不见活蹦乱跳时的威武,反倒有些可怜。
祢听颓主动问:“檀浸月和你是什麽关系?”
檀侵鹤在他开口时就回过神来,听了他的话怔住一下,道:“是我妹妹。”
祢听颓又问:“你们檀家有几脉?有几个女儿?”
檀侵鹤反问:“打听起我的家事来了,祢大师,你想做什麽?”
祢听颓不动声色道:“书中说,跟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借一滴血,补魂效果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