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崔判官的笔划拉两下,空中悬浮的名字变成澹台枫的,生平事迹中最後一行写着“死于火烧印山学宫”,檀侵鹤眼眸翕动。
澹台家与檀家来往甚密,他二人自幼相识,是总角之交,当年一块儿念书时俩人日日同出同进,这些事五官王自然知道。他看了眼檀侵鹤,道:“当年澹台家也没能幸免,只知道那小子没了,但一直没有找到他的魂魄。”
檀侵鹤将笔还回去,道:“在我这里,前不久回了一趟印山学宫,才知道他一直被镇压在那儿。”
五官王双眉先一皱,似是出乎意料,接着意识到他刚刚翻阅澹台枫的生死簿的目的恐怕是想看他阳寿几何丶还有没有还阳的机会。五官王劝道:“他阳寿已尽,耽误了这麽多年,还是尽快入轮回的好。”
“嗯,我知道。”檀侵鹤轻一点头,拂袖挥散空中的名字。
崔判官抱着书和笔离去,五官王见他二人转身,出声喊道:“小鹤。”
祢听颓脚步不停往外走去,檀侵鹤回头看来,五官王担忧问:“你的魂魄还好吗?”
檀侵鹤道:“一切如常,多谢五官王挂怀。”
五官王看了眼祢听颓,又道:“了结此事後你到十殿来吧,我们带你去见五帝,他们会有办法将你的名字重新写入生死簿的。”
进了生死簿,死後能入轮回丶过奈何,十殿就能为他安排後路。
檀侵鹤勾了下唇,没拒绝也没同意,只道:“再说吧。”
五官王看着他紧赶了几步追上祢听颓,後者踩上不器伸手将他拽上去,御剑而去,剑光如流星留下残影,穿过黄泉府。
台州,平茫城。
城东文庙香火稀疏,庙中也没有专门的人打理,经常进出的反而是几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文庙东南方向对着城中最大的客栈,足有五六层高,住店的客人一推开窗就能将庙中景象一览无馀。
这庙中约莫有四五个的书生,时而相约外出买书笔,时而又一块儿到集市里去逛逛,想来是住在庙中为专心念书备考。
此时是白日,书生们都各自在屋中看书,所以无人发觉客栈六楼一扇窗户大敞,挤着几个脑袋,都是手搭在眉间往这边偷看。
“烤什麽?鱼吗?”
青面手按在怀梨头上,将她转回去,“洗洗睡吧孩子。”
趴在窗框上的萧潇道:“准备参加乡试,台州不同其他五州,由一个皇帝统一管辖整个国家,也就是整个台州,他们鼓弄出来这个选拔人才的方法,平头百姓想做官只能通过考试,他们都是准备参加今年乡试的学子。”
“诶诶!你们看!”长娘子拍拍几人,指着文庙旁一户人家道:“又去给他们送饭了。”
只见那户人间门一开一合,走出个朴素打扮的年轻女子,手中拎着个食盒到了文庙前,径直推门而入,然後轻车熟路地拐进一间屋子去。
青面笃定道:“我猜是她丈夫在庙里备考。”
“那她丈夫为何从来没回家一次?”长娘子反驳道:“我猜是他出钱雇这姑娘做饭。”
怀梨道:“那我猜是她儿子在里面。”
萧潇扶额,“她看起来和那几个书生差不多大,怎麽可能有这麽大的儿子?”
怀梨争辩道:“我爹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不也有我吗?”
萧潇道:“你爹已经一百多岁……不对,你又不是你爹生的。”
倚靠在边的祢听颓面无表情道:“闭嘴。”
正说着,那女子拎着食盒走出屋,沿着原路返回到自己家,将大门一拉关上,收拾了做饭的碗筷锅竈,从厨房走到主屋中,片刻後扶着一名老妪脚步缓慢地在院子中来回转悠几圈,最後和老妪一块坐在树下晒太阳,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这副景象,自从他们到了平茫城後日日重复一日不落丶一日不差,甚至连从年轻女子家到文庙要走几步都要被数清楚了。
青面问:“所以这跟叶举子有什麽关系呢?”
萧潇耸肩,指了指祢听颓和怀梨,道:“我们三个此时和普通人没什麽区别,只能靠你们了。”
台州内由人皇统治,境内无精怪,也无修仙门派,只因其位置得天独厚,任凭修为无双丶法力无边,一旦迈入便和普通人一般无二。而唯一能通行的鬼力又严格受十殿监管,些许风吹草动都会引来十大阴帅。
“你当我傻啊?”青面不屑道:“一出手十殿闻着味就来抓我们了,又要说一堆有的没的。”
萧潇不解地“咦”一声,看向祢听颓,道:“我们这趟难道不是正经干活的吗?我以为带上关系户能畅通无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