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户凭
日子稀疏平常过,处处一样,又处处不一样。
一样的是祢听颓照旧每日去学宫点卯,檀侵鹤不用,他顶着檀浸月的身份开始学习怎麽料理檀家。
同窗笑话祢听颓正是缱绻的时候,应该多赖着讨几分好颜色才是。
不一样的是祢听颓被罚的次数肉眼可见地增多了,光是旁人听了心惊胆战的功德阁反省,在他这儿俨然成家常便饭,甚至一进去关三两天也不是没有过。
旁人只道是姜辛疼爱徒弟,连带着对祢听颓要求严苛,谁让他在修道上懒散不长进。
罚归罚,祢听颓也没放在心上,反正于他而言只是换个地方补觉出神翻闲书,到了功德阁就算他四仰八叉地躺着也没人说什麽,更为自在,他也没向檀侵鹤说起。
这一日下学,姜辛去放祢听颓出来,见他在先贤牌位前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勃然大怒,骂声穿传出二里地去,让人唏嘘。
祢听颓伸展四肢站起来,打开个哈欠,直白问:“姜先生,你是不是对我有什麽意见?”
姜辛道:“纨绔无度,有失体统,简直一无是处!”
“嗯嗯,姜先生说的对。”祢听颓表示认同,但不认为这跟他有什麽关系,究其原因还是为他的宝贝徒弟,“这些话想必你没少在檀家主面前说吧?既然无用,又何必一直自找烦恼,还连累我呢?”
姜辛怒火中烧,口不择言道:“若不是你父亲愿意为檀家扶乩,你能高攀小鹤?”
祢听颓目光沉下来,道:“如果姜先生舒不满的话,也可以效仿我父亲扶乩,无人阻拦,你看看这样是否能说服檀家主……”
後面小半句他没说出来,觉得没意思。
姜辛却明白了,恼羞成怒,令他在此彻夜思过,随後拂袖而去,功德阁被从外面锁死。
祢听颓满不在乎“嘁”一声,当即捏了个缩地成寸的决,一眨眼到了学宫别处,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但他始终在薄州逍遥惯了,作为家中幺子,何曾受过这种气,忍到如今算是他脾性好又顾及檀侵鹤。
今日听那姜辛叽里咕噜说一堆,心中却越想越恼,迫切要找一个发泄口。
将功德阁炸了太过放肆,他一路走一路找,看到“勤俭居”时,一个无伤大雅的想法冒头。
祢听颓大手一挥,微薄的灵力灌注掌心,一推一按,“荟萃居”三个字赫然顶替上去,做完这一切祢听颓溜之大吉。
待被发现时,任凭姜辛翻来覆去将他骂了一顿,祢听颓早回到了檀府,跨过拱门,撞见檀侵鹤在院中练剑。
招式利落,剑出如虹,长身玉立在新栽的白兰树下,白兰花落在细而长的剑身上,递到祢听颓面前。
他拿起放在掌心,檀侵鹤收势,长剑消失在他手中。
“下学了?”
祢听颓应一声,板着脸坐到石桌边倒水,却不是递给檀侵鹤,自己仰脖喝完了。
檀侵鹤觉察出几分不对,问:“又被罚了?抄书还是罚站?”
祢听颓不欲多说,问:“今日不跟你母亲去忙吗?”
檀侵鹤道:“好像出了急事,她没空管我,我就先回来了。”
祢听颓点点头,心中估算时间,姜辛老贼差不多该追来了。
往日檀侵鹤不在他宁死不会踏进这个院子一步,今日不一样,祢听颓得找个理由避一避,这檀府暂时待不了了。
祢听颓将白兰花扔到他怀中,起身往外走,“我出去一趟。”
檀侵鹤追问:“去哪儿?”
惯来他到哪儿去都会跟檀侵鹤说一声,今日也不例外。
祢听颓本想到自己宅子中躲一晚,又担心姜辛过来添油加醋,保险起见还是将檀侵鹤一块儿捎上。他问檀侵鹤:“有散钱吗?”
檀侵鹤摇头。
祢听颓摸遍浑身上下,只找到几粒碎银,不禁怅然他们夫妻俩真是可怜,强打精神对檀侵鹤招手,“换衣服,夫君带你出去耍一会儿。”
檀侵鹤看着他手中那丁点本钱,怀疑道:“喝西北风吗?”
“见识短浅。”他将檀侵鹤推进屋。
等待他换衣梳头的间隙,靠在梳妆台上掂了掂手中碎银,道:“一翻二,二翻四,四翻十六,不过是手到擒来。”
檀侵鹤理了理两鬓,大概明白他要去哪儿了,“赌钱会被罚的。”
祢听颓道:“这叫以小博大,小赌怡情,还能捞一点回来贴补家用。”
檀侵鹤没去过赌坊,唯一的经验就是站在接街头围观他人斗鸡斗蛐蛐,且仅限于看。
“那麽点真的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