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檀侵鹤撑在他脸边的小臂,与阳州作别时被自己扣住的那只全然不同了,他暗自伤神。
长发搭在背上滑下来,分不清是谁的,祢听颓抓在手里,回头亲昵蹭檀侵鹤的脸,毫不忌讳地贴在他耳边胡言乱语。
“小鹤真棒。”
“小鹤好聪明。”
喊着喊着,又生坏心思,故意道:“檀二姑娘这种时候还能这麽漂亮。”
檀侵鹤回道:“祢三,你这个好色胚子。”
祢听颓无奈道:“你叫我祢三,好生分。”
“生分吗?”檀侵鹤手从他胸前穿过去抓住另一边肩膀往後按死,听到他短促惊呼,压着眉笑了,“不生分啊。”
他眼睛在黑夜里放光,引得祢听颓起身亲在他眼皮上,又吻他的唇,云雨停歇时昏沉沉分开,食指轻佻地从唇边滑过。
“你眼中的雨停了。”
檀侵鹤疑问:“哪儿来的雨?”
祢听颓双目里的款款深情,能轻而易举溺死他。
“八月八,佳云的姻缘雨。”
檀侵鹤失笑。
苦于夏夜短,蝉声鸣,农户早早起身去忙碌田地,人人路过见小谭先生家门户紧闭,都要惊叹一句他难得晚起,顺手将带来的水果挂在门上後离开。
祢听颓的神识遍及整个耙耙村,连山坡上的白兰落下几朵都一清二楚。自修道以来他的觉就十分浅,鲜少像以前那样睡得昏天黑地,反倒是檀侵鹤睡得熟,呼吸平稳。
夏风掠过,风中残影在树下汇聚。
祢听颓手中捏决,一缕神识落地成人,捡起檀侵鹤的外袍披在身上,往前迈出,下一瞬直接出现在白兰树下,和来人四目相对。
他歪了下头,面无表情。
“姜辛,你还敢来。”
姜辛毫不意外会在这儿见到他,问:“你屠了回天门?”
祢听颓不置可否,脸色阴沉,“下一个就是你。”
姜辛擡手,手中漂浮着半把锈锁,似是受到感应,祢听颓体内另外半把也蠢蠢欲动,带着他额间红痕一闪而过,见其颜色比五十年前更甚,姜辛跟着一笑。
“回天门几百条人命让你的杀业远超过我,再这样下去,锈锁会自己离开我,在你的灵魂中合二为一。”
姜辛将手中半把锈锁递到他面前,道:“此次屠戮回天门,你借用了怨气,应该明白这通天之力的厉害,真的一点不动心?”
祢听颓似乎动容,将手一抱靠在树干上,问:“最坏结果会是什麽?死无葬身之地?”
姜辛道:“怨气啃噬,魂飞魄散,不得好死,不入轮回。”
“仅此而已,我死而无憾了。”
祢听颓泰然,伸展双臂,露出身上皱皱巴巴的外袍。
姜辛看了,霎时明白他的意思,猜出来发生了什麽,怒而暴起,手中黑雾猛地扣向他面门。
“有句话我告诫过万户凭,他不听,如今被挂在了佳云城头,今日我同样送给你。”
祢听颓擡手一挡,失了耐性,道:“不要总觊觎有夫之夫,意思差不多,你不听也没关系,佳云城头高,挂得下你们。”
万户凭现在还挂在城墙上,他罪有应得,但这些年或多或少有些忠心的跟随者,试过去救他下来,皆以失败告终,祢听颓的结界扣在那儿,硬是无人能破。
五十年到此境界,是走邪门歪道也好,是天赋卓绝也罢,衆人俱知他不是软柿子,便是想问鼎六州,不过一念之间。
六州修仙门派对此只能装聋作哑,一则要给祢氏几分薄面,二则希望祢听颓不因当年事牵连到自身。
姜辛知他不是说大话,咬牙道:“我等着你被锈锁撕烂的那天。”
说罢化作黑雾消失。
祢听颓合目,神识回到体内,外袍逶迤落地,布料摩挲出声,身侧人手臂横过他胸前,额头抵着他的肩,问:“谁来了?”
“姜辛。”祢听颓擡手摸摸他的脸,问:“你跟我回去吗?”
檀侵鹤问:“祢家?”
祢听颓道:“瑶台,我很早之前就不在家中住了,瑶台灵力充沛,有益于修炼。”
檀侵鹤怔然,“你一个人?”
“你去的话就是我们两个,还有怀梨。”
祢听颓往空中一抓,消失一晚的怀梨出现在手中,睡得死,被扔到床底都醒不过来。
“你不愿去的话,我搬过来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