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禹胜走到她身後,没出声,只是坐下来,把她轻轻揽进怀里。
主持人在广播里缓慢地说着:“如果可以再选择一次,你会把什麽留在身边?”
谢安琪眨了眨眼,看向电台,又轻轻看了看他。郑禹胜没有开口,但手在她腰间轻轻收紧了一点。那一刻,广播里的问题仿佛只对他们发问,空气里浮着微小的答案,细碎而明亮。
……
谢安琪靠在门框上,看着他认真擦拭的背影,心底涌上一阵莫名的酸楚。
角落里有一台老电扇,因为太久没用,叶片上积了一层灰。郑禹胜蹲在地上,一点点拆开外壳,用湿毛巾擦净每一片叶子。
“你干嘛这麽认真?”她忍不住问。
“吹坏了怎麽办?”他头也不回,“你又怕热。”
“可……它那麽旧了,能不能用都不知道。”
“总得试试。”他说完,又专注擦最後一块灰,动作慢得像是对待什麽珍贵的东西,她走过去,蹲下身,也跟着一起擦最後几根栅栏。
“那以後坏了呢?”她问。
“再修。”他说得很轻。
“修不好呢?”
“那就陪着它,不让它丢掉。”这句话说完,他擡头看她,眼神正而温柔。那一瞬间,她忽然很想把他紧紧抱住,可她只轻轻伸手,帮他理了一下额前湿漉漉的碎发,两个人贴得很近,安静到只剩彼此的呼吸声。
……
最近几天,郑禹胜变得异常敏感,谢安琪只要稍微走出屋子久一点,他就会在屋顶或者楼道里等着,见到她的时候,脸色总是很冷。
那天晚上,她只不过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瓶牛奶,回来晚了二十分钟,刚到楼道,就看见他靠在墙边,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目光阴沉,像是随时会暴风雨一样。
“去哪了?”他低声问。
“便利店,买牛奶。”她举了举手里的袋子,笑得很勉强。
“这麽久?”他的声音带着锋利的冷意。
“人多,排队……”她刚解释一句,他就打断了。
“以後不许自己出去。”他擡起头,盯着她,声音生硬。
她怔了怔,手里的牛奶晃了晃,眼里闪过一瞬的不安和微弱的反抗。
“我只是买个牛奶,又不是离开你。”她小声说。
“你要走的时候,也没提前告诉过我。”他忽然擡高了音量,脸上是一种陌生的冷硬,像是压了很久的东西忽然炸开。
谢安琪下意识退了一步,撞到墙壁,她擡起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呼吸乱了。
“我没有……我没有选择……”她结结巴巴地说,声音颤抖。
“那现在呢?你是不是还会再走?”他逼问,声音粗粝得几乎要把空气划破。
她盯着他,眼里一点点浮出水光,嘴唇微微颤动,却没有回答。郑禹胜看着她的眼泪,神情忽然变得空白,接着像是被狠狠击中,後退一步,背靠着楼梯口的栏杆,额头低垂,指节绷得发白。
“你走吧。”他低声说,声音几乎听不见。
她张着嘴,想伸手拉他,却又收了回来。
……
郑禹胜的情绪,谢安琪可以理解,或许对于他而言总是一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期待着她出现,期待着她不会离开,但她总是出现了又必然会离开,她独自坐在屋塔房的屋顶,脑子里全是他刚才那句“你走吧”,耳朵像是被那句话堵住了,什麽都听不见。
谢安琪缩成一团,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也总是用那种笨拙又骄傲的方式躲开她,她明白,他的生气和控制欲,不过是另一种害怕被丢下的表现。
可她也有自己的恐惧,她怕无法再见到他,怕失去这条线,怕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他自己其实一直想留下,夜深了,屋顶的风渐渐停下来,她抱着膝盖,闭着眼,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
快到凌晨,她迷迷糊糊地听到楼梯上有轻微的脚步声,接着,一只厚重的外套被轻轻披到她肩上。谢安琪擡头,看见郑禹胜蹲在她面前,眼神里有未退去的红意,呼吸明显压抑着什麽。
“你不睡觉吗?”他的声音有些颤,注意到他的声音,谢安琪怔怔看着他,喉咙哽得说不出话。
“冷成这样,为什麽不回去?”他问,语气急躁却压着分寸。
她低着头,指尖紧紧揪着毯子一角,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因为……我怕回去你不在了。”
听到这句话,他整个人僵住,像是被某根无形的线狠狠勒住了喉咙,郑禹胜擡手,迟疑着落到她发间,缓缓把她抱进怀里。风从他们身後吹过,带走那句话语里的冷意,只剩下胸腔里被她哭声揉软的心跳。
“我不知道该怎麽做。”他低声说,声音粗哑,“你走了那麽多次,每次我都不知道什麽时候还会回来,我怕,怕得要疯了。”谢安琪擡头看他,眼泪滑下来,嘴唇轻轻开合:“我也怕,我怕每一次回来你都不在了。”
郑禹胜闭着眼,额头靠在她额头上,手掌慢慢收紧,仿佛要把她贴进身体里。
“以後,不许再走。”他说。
“可是,我控制不了……”她哭着说,声音细碎得像被风吹开的纸片。
“那就让我来控制。”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声音低得像是在跟自己妥协,夜快要亮的时候,两人还坐在屋顶,身上裹着那件外套。她靠在他肩膀上,呼吸终于渐渐平缓下来。郑禹胜转过头,看着她已经睡着的脸,擡手轻轻抚过她发尾,动作小心而缓慢。
“就算你走,我也会找你。”他低声喃喃,像是对她说,也像是对未来说,他弯下身,轻轻吻了吻她的眉心,那一下温柔到极致,像一片被悄悄落下的月光,郑禹胜终于明白,比起控制,她真正需要的是有人在她想回来时,依旧在那里,风渐渐停了,月亮在高空孤独地挂着,周围零星有几颗星子,稀稀落落。
谢安琪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泛着微亮。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看见郑禹胜还坐在她身边,背对着她,肩膀微微起伏,她伸出手,轻轻拉住他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