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想走太远。”
“怕太靠近,就难分开?”
“有点。”
“那你在这站一会儿,我下电梯时还看得见你。”
“你是说我站在电梯里也看着你?”
他笑了:“是啊。”
电梯门缓缓合上,她没动,一直望着他,最後一秒,他举起手,在玻璃上比了一个我爱你的手势,她没回应,只轻轻笑着点头。当天晚上谢安琪又梦到了他,这次的梦很奇妙。
谢安琪发现自己在机场,看着屏幕上闪烁的航班号。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候机厅尽头,没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她,谢安琪走过去,站在他面前,说:“我要走了。”
郑禹胜低声问:“你还会回来吗?”
谢安琪说:“我不知道。”
郑禹胜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发,说:“你看上去更像二十岁的我爱上的人了。”
“那你还会爱我吗?”
“我一直都爱你。不管你在哪一条线。”
谢安琪猛然醒来,发现夜已深,而身边的人还在熟睡,她转头看他一眼,轻声说着,“郑禹胜,我也一样。不管你在哪一条线。”然後她轻轻靠过去,吻了他的脸颊。
最近郑禹胜的工作都在家里进行,因此谢安琪偶尔会帮他去整理一些资料,尤其他的电脑桌面像往常一样杂乱无章,桌面贴满便利贴丶剧本上画满箭头。她打开一个文件夹时,意外地看到了一个便签文档,她点开,里头只有一句话,“在所有时间线里都相遇的人,不是梦游者,而他们在最清醒的时候认得彼此。”
谢安琪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她没有问他什麽时候写的,也没告诉他自己看到,只是那天晚上,她做了番意面,边煮边对他说,“我觉得我们不是命运安排在一起的人。”
郑禹胜从客厅走进来,靠在厨房门框边:“那是什麽?”
“是我们太不肯放弃彼此了。”
他没笑,也没说什麽,只是慢慢地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锅铲,轻声说了一句,“所以就算清醒了,我们也还在对方的梦里。”
阳光落在阳台地板上,一块块地随着风一起晃动。谢安琪把衣服晾上绳子,郑禹胜坐在藤椅上看剧本。
风吹起她的裙摆,她的头发像是柔和的水波,在他眼前摇曳,郑禹胜忽然问:“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之间的节奏很奇怪?”
“哪里奇怪?”
“就像我们不是一开始就一起生活,而是你先知道了我很多。”
“那你害怕吗?”
“有点。”
“为什麽?”
“怕你已经了解了我全部,而我还在努力认识你。”
“但这样不是也挺好吗?”
“哪里好?”
“你一直在追,我一直在等。”
郑禹胜放下剧本,看着她笑:“你是不是经常用这种说辞把我骗得一愣一愣的?”谢安琪也笑了,笑容清澈得像阳光在他眼里亮起,她没说,她最怕的是哪天再醒来,眼前这个人连她都认不出了,所以她宁可现在说得圆满一些,就当这是他们能控制的现在。
晚上他们一起看一部复古爱情片,里面的男主是那种偏执又深情的性格,谢安琪看完後说:“现实里如果有人像这样,可能会很烦。”
郑禹胜没说话,半晌问:“那我算不算现实里的男主?”
“你不是偏执型。”
“可我确实很认真。”
“你认真,是温柔的认真,不是折磨人的那种。”
郑禹胜想了想,又问:“那你现在,有没有觉得我太真实了?”
谢安琪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她确实没想过,毕竟,她第一次见他,是从屏幕上看来的;後来见到他,是从梦里穿越回去认出来的,在炎热的夏季,在窗户口远远看到他从屋塔房挤兑的道路尽头走出来,那个时候他像故事里的角色,高光丶遥远丶理想化。
但现在他就在厨房打翻米袋丶会睡觉磨牙丶会忘记带钱包,也会说今天不想出门,想陪谢安琪一天,谢安琪轻声说:“我觉得你现在……比以前好。”
“哪里好?”
“真实得很好。”
时间越旧,谢安琪就觉得自己跟郑禹胜越来越合拍,他们会在某个晚上同时说饿,然後一起点外卖,也会在早晨七点半准时起床,因为她要早课丶他要去剧组。郑禹胜会在她生理期那天自动泡红糖水,谢安琪会在他拍夜戏前帮他揉肩,准备止痛贴。
两人甚至没说过一句我爱你,但生活里全是那三个字的形状,她坐在阳台上写文案,他在电脑边剪短片,窗外风轻,室内光暖。
“你知道吗?”她说,“我小时候觉得爱是那种心跳加快丶要跑很快去见一个人。”
“现在呢?”
“现在觉得,是你坐在我身边,但我不用回头,就知道你一直都在。”
郑禹胜没回应,只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这种靠近,已经不需要再被命名了。
……
某天傍晚,她要去济州岛出差两天,郑禹胜坚持送她到机场。他们在检票口前分开,她拎着登机箱走到队伍尾端,忽然听见他叫她:“谢安琪。”
谢安琪转头,他站在人群那边,身後是大屏幕上闪动的航班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