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跟我聊聊?或许我能帮的上忙。”
又是一阵沉默。
黑暗中看不清他什麽神情,过了会,突然呓语般问了句:“温念,我是不是真的很不好?所有人都不会选择我。”
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温念好半天才回应:“为什麽这样说?”
他遥遥望着天,似乎在回忆着什麽。
“小时候,爸妈说爱我,给我买好多好吃的,有花不完的钱,想要什麽就有什麽,我以为这就是爱,後来上了学,才发现,这不是。别的小孩都有爸爸妈妈陪着,只有我没有。”
“爷爷对我很好,会陪我玩,替我撑腰,是唯一一个给我开家长会的人,那时候以为他是爱我的,後来来了这里,看到他怎样疼堂兄弟姐妹,才知道他的爱原来是带着偏袒的,好明显好明显的偏心。”
“他会把好吃的偷偷藏起来给他们,让我多干活,和他们悄悄说最疼的不是我,被堂兄欺负也没人站在我这边,很多事上就算表现的再好,最後挨骂的还是我,有次生气一个人跑回城里,连个在意的人都没有……”
虽已过去很久,再次想起那晚一个人的山路,迷雾浓重,野狗在田里肆意咆哮的场景,许知简还是不禁颤了颤。
自那以後,他再没回过这里。
温念静静听着,任由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以前,她一直觉得许知简玩心很重,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可到现在,才发现他真正童真的样子竟是如此。
像只可怜又委屈的流浪猫。
她想,她大概是理解他的。
缺爱的人会更加渴望得到爱,许知简从小没有父母的关注,突然有天得到爷爷的关心,便会把这份感情看的尤为珍贵。
可他把自己对爱的期望全然放在爷爷身上,就会更加难以接受後来失望所带来的落差。
给了希望又将希望打碎远比一开始就没有带来的伤害大。
这些至亲至近之人,无形中早已在他心底留下了一道创伤,一道连她也从未窥见过的伤痕。
许知简酒量很好,这次估计喝了不少,现下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一直在掉眼泪,向她诉说自己过去受到的委屈。
肩膀上的的衣服布料被染的潮潮的。
温念有些揪心,拿袖子给他抹眼泪,压低声音安慰:“好了,别哭了,都过去了。”
谁知听到她的声音,许知简哭得更伤心了,抱着她的胳膊,一个劲往她怀里钻,“温念,你也是,你也不爱我了。”
苦恼中带着些许埋怨,无奈又小心。
温念心里咯噔一下。
“你对我说了那麽难听的话,你知不知道……我心里好难过,你明明说过要爱我一辈子的,为什麽说话不算数。”
这一刻,任何用来僞装的身段与骨气都被卸下,他以着从未在她面前展露过的脆弱样,质问的同时,又卑微祈求:“你能不能……不要像他们那样?不要丢下我,我只有你一个人……”
感受到手背落下的滚烫泪珠。
温念一怔。
只有她一个。
又是这句话,此时此刻,她才终于明白他所说的只有她爱他是什麽意思。
许知简远比她以为的要依恋她。
正是因此,他才会一直不遗馀力地纠缠她,无论她说多难听的话,无论是非对错,他都没想过放弃。
或许比起来爱情,他更多地把她视作了家人。
家人嘛……
可她爱他,又有谁能来爱她呢?
温念自知,她生来就是个小家子气的女生,受到的伤害一旦自我意识到,注定无法轻易一笔勾销。
夜色渐浓,二人靠在一起的身影渐渐隐没在薄雾中。
万般情绪在心头交杂,说不尽的苦涩与郁闷,温念呆呆望着天。
不知不觉间,脸庞竟也落下一行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