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坐在早上刚租来的面包车里,左看看右看看熟悉车况。
“喂,你吃早饭了吗?葱油饼豆浆要不要?”张陈玲大声问他。
不用了,我有!隔着道挡风玻璃,他回答,怕张陈玲听不清,还提起一个小塑料袋向她晃了晃。
他出门前已经吃过早饭,可刚刚闻着葱油饼的香味又被勾出了馋虫,便给自己买了俩,已经吃剩下半个。
张陈玲嘴角浮现笑意,下一秒突然觉得手酸,视线挪回眼皮底下,发现倪越根本没接自己手里的早餐。
扭头一看,那个女人正站在葱油饼摊前自己买。
张陈玲顿时脸色一沉,转身三步并作两步上了面包车,将给倪越买的早餐递给许之谦。
随手关上车门。
这套反常操作看得许之谦一愣一愣的,他迟疑了一下,见她脸色不好,接过豆浆喝了口,不敢多问。
很快,倪越拎着自己买的早餐走了过来。
她也一脸愠色,径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看都没看就一屁股坐进来。
“哎呦!什麽东西!”
屁股被个硬硬的物体硌了一下。
“喔,对不起,是我的书!”
许之谦忙放下手里的早餐,用纸巾擦了擦手,小心翼翼从倪越屁股底下拿出一本大书。
“咦,这不是许教授送给你那本?”
倪越眼尖,一眼便认出这本厚厚的淡黄色封面的大书,正是许教授女儿帮她“出版”的学术着作。
“你为什麽把这本书放车上?”她好奇。
许之谦一脸窘迫,“我想着早上等你们的时候看两眼。”
“怎麽?你还想重操旧业?”倪越边啃葱油饼边问。
“不是,我就瞎看看!”许之谦矢口否认。
有史以来第一次,姐妹俩全天都没有黏在一起。
她们始终保持着一米以上的礼貌距离,即便在助浴过程中需要互相帮忙打下手,也不约而同避开对方的眼神,并采用极其精简的蹦爆米花式沟通,“喏”丶“给”丶“水”丶“OK”丶“Yes”丶“No”丶“停”丶“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许之谦看在眼里,忍不住犯嘀咕,平日总腻腻歪歪像连体婴似的两个女人,为什麽会闹得这麽不愉快?
难道只是因为昨天的那场车祸?
大可不必吧!
不过,他仔细品品,感觉这姐妹俩也挺滑稽。
能以如此简洁的方式实现无障碍沟通,不正说明她们之间的默契无人能及嘛!
……
奔波忙碌的一天很快结束了。
面包车再次停在襄阳南路弄堂口时,已是傍晚,车里的三个人都疲惫不堪。
“明天的访谈节目我们是不是得提前排练?”许之谦扭过头问张陈玲。
“不用了,到时各说各的吧,反正大家都是独立个体,不需要追求观点一致,自己想说什麽就说什麽。”
张陈玲淡淡道。
“喔?”对于这个答案,许之谦颇感意外,心想上官媒这麽大的事都不好好准备一下吗?难道张陈玲因为跟表妹生气连正经事都不上心了?
不自觉瞄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倪越,只见她脸红得像猴屁股,嘴巴还撅出老高。
两道粗眉不知不觉拧成麻花,许之谦想不通,这姐妹俩到底在较什麽劲啊?
张陈玲看出他脸色有些难看,耐着性子解释,“我认真想过了,我们其实不需要统一口径,本来大家就是因为各自的因缘际会才加入到助浴这项事业中的,每个人的理由丶动机,和感受都不一样,这是客观事实。而且我觉得,最能打动人心的是真诚,不是带有粉饰性质的夸夸其谈,所以明天我们就畅所欲言,说些各自的心里话吧!”
“喔,也有道理!”许之谦被她说服,表情松弛下来。
坐在一旁的倪越一直没吭声,却也跟着偷偷松了一口气,知道表姐不是因为跟自己生气而选择不排练,她如释重负,一只手悄悄搭上车门把手,准备下车。
“哦对了,”张陈玲在後面又补充了句,“明天小马哥也会来,他直接在传媒港与我们汇合。”
听到这话,倪越一扫脸上阴霾,兴奋地扭过头与张陈玲确认,“真的?!小马哥也来?!”
视线相接的瞬间,她立刻像是被开水烫到一般,迅速将目光转移到许之谦脸上。
发觉这个男人正盯着自己笑,俨然在看一出闹剧,她窘迫难当,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