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一沾上座位,倪越又想起了跑球姐,眼眶和鼻尖不知不觉又红了。
张陈玲皱着眉,回味着仲叔刚才的话。
突然,她心里一惊——自己是从什麽时候开始操心起客户的私事的?
主动也好,被动也罢,知道太多客户的私事,这真的有必要吗?
难道这没有违反服务行业最重要的行为准则,白纸黑字写在上善若水助浴手册上的——【尊重客户隐私】吗?
再进一步讲,对客户了解的越多,越容易産生不必要的情感链接,导致服务上的厚此薄彼和服务时间的长短不均,这对客户貌似不太公平吧……
“我们以後还是尽量少过问客户的私事吧!”
沉默半晌,张陈玲把心里话说出来。
许之谦对着倒车镜点了点头,发觉张陈玲根本没有在看他,只好咳了一声道:“我也觉得我们与客户之间应该划出一条清晰的界限,就像在企业里打工一样,无论什麽岗位,都不应该与客户私交过密,不过,”
他顿了顿,想起自己的恩师——许教授,内心立刻变得柔软,“有时候跟客户多聊几句也没什麽,别聊太深就行。”
“深还是浅,要用什麽标准衡量呢?”张陈玲虚心请教。
“唔,我想想!”许之谦做思考状。
……两位队友不咸不淡的对话径直从倪越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满脑子都是跑球姐。
跑球姐的脸,跑球姐的眼睛,跑球姐用眼睛打在电脑屏幕上的每一个方块字……所有与跑球姐有关的一切,重重压在她的胸口。
仿佛超强台风来临前那让人窒息的闷热,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车子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她望向窗外,看见路边行走的男男女女,不禁感慨,如果跑球姐是他们中的一个,该多好啊……
视线拉进,落在相隔一条行车道的几个外卖小哥身上,其中一个人指间夹着烟,时不时从摩托车把上擡起手来抽两口。
他的侧脸像极了一个人。
等等!
倪越定睛一看,他就是那个人!
红灯变绿灯,摩托车队率先冲了出去。
“许之谦,快跟上他!”
倪越一个大嗓门,吓得两位队友一哆嗦。
“跟谁呀?”许之谦一头雾水。
倪越胳膊伸到驾驶位旁,径直戳向前方,“就那个穿黄衣服的外卖小哥,跟上他!”
“不儿,跟个外卖小哥干嘛呀?”张陈玲也一脸莫名其妙,伸手去抓她胳膊。
“他是那个谁呀!”倪越激动得舌头打结。
“谁呀?”两位队友异口同声。
“钱叔叔的儿子啊!哎呀,他越走越远了!”倪越急的在後面猛敲许之谦的靠背,“许之谦你赶紧给油啊,大男人脚怎麽这麽软?”
许之谦的脸刷地红了,脚不自觉踩下去,虽然他根本不知道倪越口中的钱叔叔是谁。
张陈玲的身体被惯性牵引,向後重重摔了一下,忍不住呵斥:“许之谦,你怎麽跟着倪越一起胡闹?”
许之谦闷着声,脚下非但没有减速,油门还越踩越紧。
突然的加速让他的肾上腺素飙升,该死的胜负欲让他把理性抛在脑後,他主动加入了这场追逐游戏。
倪越眼睛紧紧盯着外卖小哥,理直气壮对张陈玲说:“我们追上去问问,钱叔叔到底怎麽样了,下一次什麽时候助浴?距离上次帮他处理褥疮都一个多月了,跟进一下也没错吧?”
“你觉得现在是跟进的好时机吗?回头我们打个电话跟进不是更好?”
“他都把你拉黑名单了,怎麽可能接电话!”
倪越说的没错,几个人爆发争吵的当天,钱叔叔的儿子就把张陈玲拉黑了。
“我们问居委会也是一样啊!无论如何,大马路上追车是违反交规的,许之谦,你不要跟倪越一起疯好吗!”
张陈玲忍不住伸出手,猛敲驾驶位的座椅靠背。
倪越挡开她的手,“等不了了,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立刻马上追上去问,加速!加速!”
“许之谦,你给我减速!”
“哎呀,他要拐弯了,赶紧变道!变道!”
……
两个女人的高分贝尖叫几乎掀翻面包车的车顶。
最後,在“砰”一声巨响中归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