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对不起,我们没有之後了
读小说和写小说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跑球姐的文字,一字一句读起来都如奶油般丝滑,那些直抵人心的金句,时常让倪越觉得她就是自己的嘴替。
可是,当倪越开始写小说,斟字酌句一个小时,才写出几行字来,即便刻意模仿了跑球姐的文风,那些文字看上去仍像是缺了些什麽,怎麽看都别扭,她才意识到写小说有多难。
想起跑球姐曾在一本小说的题记中写道:
写作于我而言,是一场救赎和自我凝视……写作最难的并不是遣词造句,而是挖心掏肺,将自己的血肉层层剖开,将藏在里面的灵魂毫无保留地注入到文字中去。
没错儿!
倪越心有戚戚,文字可以复制,可以篡改,可以信手拈来,唯独灵魂,不可取代!
于是,苦着张脸,来到小声bb的窗口,把手机递给b王,向他求救,“我实在写不下去了,越写越觉得不像跑球姐写的,你说该怎麽办才好?”
“让我来感受感受!”b王笑着接过手机,另一只手递来一个冒着凉气的绿色酒瓶,“忘了向你介绍我们的新口味——小苦瓜,降火的,你试试!”
倪越白眼翻上天,“还嫌生活不够苦,酒也要喝苦瓜味儿的?!”
接过来痛饮一口,细细品来,果然苦得有滋有味。
雨势渐大,嘈嘈切切像是要把屋顶砸穿,她却突然来了兴致,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把透明塑料雨伞,蹬上一双红色雨靴,然後转身推开露台的门,踩进雨里。
露台的地面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水,接连泛起涟漪,她蹦蹦跶跶踏进一个又一个涟漪的中心,把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世上还有比一个人在雨中发疯更快活的事吗?
她将雨伞高举过头顶,边手舞足蹈胡乱踩着水,边扯着嗓子唱出自己那永远都不在调上的主打歌:
向云端~山那边~海里面~
真实的我应该走向哪边?
……
见四下无人,b王低声朗读。
最後一个字出口,他擡眼望向倪越,眸光闪烁,像是有人正在他眼睛里放烟花。
“你这写得很好啊!”他的声音因兴奋而颤抖,“你应该坚持写下去,不是为了跑球姐,而是为了你自己,写下去!你会像她一样成功的!”
说完把手机递回给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倪越从未没见过b王这副样子,有点儿哥哥,又有点儿像爹,“真的吗?你不是为了哄我当枪手才这麽说的?!”
“当然!你的文字很有灵气,虽然能看出刻意模仿的痕迹,但有你自己的思想在里头,读起来的感觉很不一样……我甚至开始反思,请你当枪手是不是对你有失公允……”
如此真诚的彩虹屁让倪越不知不觉沉醉其中。
她定定望着b王,全然没觉察到,身边有个黑影正悄然逼近。
“倪越!”
b王的话突然被一声怒吼打断。
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倪越心一颤,还没来得及扭头,一只手腕便被死死钳住,下一秒,整个人被拖拽着,向旁边的小路走去。
b王愣怔半秒,认出来人是自己的熟客——华金医院的小护士,虽然他看上去与往常判若两人,但b王对他有些了解,料想不会出什麽事,识趣地没有追上去英雄救美。
这一幕,也被不远处的张陈玲和许之谦看在眼里,他们先是一脸惊讶,紧接着笑笑,别过脸去。
……
眼前步履蹒跚的背影,倪越化成灰都认得。
即便是她主动把这个男人从自己的世界抹去的,即便她整日都假装无事发生,可在内心深处,她一直都像个怨妇,每天偷偷咀嚼痛苦,偷偷数着日子,偷偷祭奠着这段被谎言终结的感情——今天是陈宇昂消失的第七天。
暨他们分手的头七。
……脚下踉踉跄跄,肚子里翻江倒海,倪越感觉到一阵生理性难受,试图甩开陈宇昂的手,可手腕被他死死掐住,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掐断了似的。
泪水不知不觉蓄满眼眶。
这厮劳我筋骨,苦我心志,饿我体肤,空乏我身——是上天派来降大任于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