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怀中的食盒上,笑问道:“来买食材?可是要亲手做点心?”
沈识因点了点头。
他又道:“本宫也嗜甜,若做得多了,不妨送些来给我尝尝……”
他话还未说完,就抵唇边咳嗽两声,苍白的脸颊泛起薄红,却仍含着温润笑意。这般模样,却如将要掉落的海棠花一样,似要被卷进寒风里。
好一会,他才缓过气来。
沈识因见他平复下来,才敛衽道:“太子殿下说笑了,臣女手艺粗陋,只怕要玷污了您的尊口。”
她何时变得说话这般客套了?
太子不禁轻笑,笑容如春风拂过玉兰枝头,虽带着几分病弱的破碎感,却依旧温润动人。
沈识因不敢多看,匆匆垂首避开视线。
“也罢。”太子侧首示意,“那不如去隔壁茶馆坐坐,有桩事我要同你说。”
他见她怔忡,又补了句:“莫非要我当街与你叙话不成?”
沈识因反应过来,急忙行礼应下。
他是太子,她得唯命是从,不然得掉脑袋。
他们进了隔壁茶馆,随行的侍卫与店家低语几句,掌柜的连忙亲自引他们上了二楼雅间。
竹帘垂下时,太子袖间淡淡的药香若有似无地飘散开来。
沈识因惴惴不安地随他入了雅间。待二人坐定,她忍不住轻声问道:“不知殿下有何要事要讲?”
太子将茶盏推至她面前,笑意温润:“不必紧张。只是有桩事想托付于你。近日听闻你有位姨兄常进宫与玉颜公主相见。这丫头近日因不满父皇的指婚正闹着脾气,恰巧上回宫宴遇见了你那姨兄……”
他想了想:“……叫什麽来着?”
沈识因回道:“回殿下,叫江絮。”
“江絮……”太子喃喃一声,继续道,“公主孩子心性,图个新鲜召见了几回。但终究男女有别,时日久了难免惹人非议。所以,可否请你劝劝江公子,日後莫再应公主之召?”
让她劝劝江絮?
沈识因不禁蹙眉:“太子殿下何不直接去寻江絮说个明白?毕竟是公主召见,估计他不敢抗旨才入宫觐见。或者,您也可以劝劝公主。”
太子苦笑着摇头:“若能劝住那丫头,我也不用出来一趟了。我今日原是要去寻江絮的,恰巧遇着了你……”
他轻咳两声,苍白的面容更添憔悴:“若叫那丫头知晓我私下阻拦,怕是要闹得不得安宁。我近来身子不适,实在经不起折腾。”
沈识因打量他,确实气色欠佳,虽通身透着矜贵之气,却似白玉蒙尘般教人忧心。她沉吟片刻後仍婉拒道:“殿下恕罪,姨母一家已搬离太师府。我人微言轻,只怕劝不动江絮。”
她明白,太子若真想阻拦,自有千百种法子,怎麽也轮不到她来帮忙。她可不愿趟这趟浑水。
太子见她拒绝得干脆,反倒轻笑出声,道:“够直接,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识因。”
他执起茶盏抿了一口,道:“无妨,不愿也罢。既然巧遇,不如好生品茶闲话。”
沈识因听闻这话,立即起身行礼:“殿下恕罪,臣女尚有要事在身,且已订亲,不便与外男独处。”
外男?
她话说得直白,不禁让太子怔了怔。
他堂堂一太子,到她这里成外男了。
他不禁低笑起来,眼尾漾开温润的弧度:“瞧你吓的。快坐下罢,你订亲的事我岂会不知?我不过是在宫里闷了数月,好容易遇上故人想说几句话,倒被你这般防备。”
他这话似在打趣。
沈识因静默不语。
她深知太子与陆呈辞立场相左,她作为陆呈辞的未婚妻,怎麽也不能在这里与他闲聊。
太子看了看她,轻抚茶盏边缘,语气温和地道:“你与呈辞订了亲,往後便算是我堂弟妹了。想起儿时因你随祖母入宫照料我母後,我们才得以相识。”
他眼底漾着真切的笑意:“而今你又要成为我们陆家媳妇,这缘分当真奇妙的很。”
沈识因擡眸望去,见他神情诚挚不似作僞。这般光风霁月的人物,或许只是深宫寂寞想寻人说说话。但她终究不愿多言,只浅浅一笑算是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