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青年穿着玄色大氅,即便他的肩很宽,是如此俊秀一个青年,也显得如此孱弱。
谢凡几乎忍不住,想要冲上去告诉秦连鹤,萧眴前半生的悲哀,是老皇帝带来的,而後半生他所造成的罪孽,都是由你秦家推动的。
若不是秦家如此无情地斩死了皇後,萧眴也不用在求救时,被舅家逼着成长起来,向新朝复仇。
若不是秦家非要斩草除根,萧眴也不用抛弃自己的名姓,被逼躲于暗处。
谢凡太了解萧眴了——也愧对于他。
那时,当他拖着这个断了三根手指的少年从密道逃出来时,少年哭着问,他能不能不用管所谓孝道,不用为母後报仇,就那样去到某个乡间,做个再普通不过的百姓。
谢凡摇了头。
“殿下,这是你的责任,哪怕不为你父皇,也要为了你的母後向秦家复仇。”
真的吗?
不是的,是因为,如果太子不投靠舅家,他们谢家也会因为失去倚靠被新朝清算。
从那时起,谢凡就知道,自己不再能被称为君子了。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这十年,没有人问过萧眴的意愿,人人都当他是自愿,自愿筹谋布局,自愿挑起争端,向着把秦氏王朝推翻的目标努力。
但或许,萧眴早已变成了一个空心的人。
在那个夜晚,当谢凡坚定告诉他不行的时候,萧眴就已经死了。
傅寻砚在阅读那简短的背景设定时,几乎是立刻就感受到了一种悲哀——这个角色落墨不多,甚至可能是编剧的灵机一动。
但绝对是一个非常复杂丶新颖——而惹人心疼的角色。
迄今为止的反派,都有为难男女主的理由,但萧眴不是,从他本人出发,他其实并没有为难谁的意思。
他只是被裹挟着。
他早就死了,所以这副空洞的躯壳,只是任人使用而已。
他自己的意思呢?他在绝望中甚至颇有一种“疯子精神”——那就是:好吧,既然如此,就如你们的愿。
报复,可以;叛乱,可以,最後若失败而死了,也无所谓。
陈青松的眼光实在是精准的。
谢凡是一个坦率的人,但他并非善良君子,他的清冷和高傲有着世家子弟不可抛却的自私印章,白闻及几乎与之一模一样。
而傅寻砚,虽然内核完全相反,但在经历过一世後,身上偶尔流露出的疲惫感,便完全贴合萧眴。
“A!”
场记板再度落下。
人们只看见,坐在那的青年戴着铁质假肢的手从棋盘上刮擦而过,留下三道痕路,恍惚包含了愤恨丶怨怒与不甘的情绪,可再去看那张脸。
竟是微笑着的。
“嗯,是的,或许我是在做错事。”
“所以,公正无私的三皇子,你该来杀我了。”
他尖锐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心头,那双浅淡的眼睛瞥向秦连鹤与女主闻潇,见他们依旧不动,他恍若大悟,缓缓用指尖挑开自己的衣襟。
“没事的,我的心脏在左边没错,不用担心我诈你们。”
“这里也没有陷阱,就我和小谢两个人。”
“杀死我,这是对你们完成了这场游戏的奖励。”
太奇怪了!秦连鹤与闻潇反而被震住,两双眼睛瞪得老圆,简直不知所措。
“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