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麻子求饶道:“我不是贼!是山下本固里的,冬日里卖薪为生,一时迷了心窍想进来拣点那地下的枝条……啬夫绕我这一回,若是吃劳役,家里妻小该没法过冬了。”
因听说,若是偷公田粮食的毛贼被田啬夫抓了,要挨打不说,还得被扭送去吃苦役,只是这向来可以进出自如的山林子,怎麽也不给他们进了。
王利见此阵仗,想到这些,吓的啼哭起来,口中求说:“不要抓我阿翁……”
只见他背上那大捆柴禾压的他弯了背,面上淌落的泪珠也顾不得揩。
这样的北风天,那件单薄的旧襦是穿小了的,两腿的胫衣露出脚脖子,脚下穿的还是草鞋。
看的庄蕙娘他们这行人停住,同为这样的小人物,不由揪心起来。
“田啬夫这样孔武有力一个人,原是监守公田震吓贼人的,抓贼教贼人吃苦役是应该,可到底这山头并不是乔家的,又哪来占山的道理,您白白的为乔家多出这样份守山的差事,若当他天黑迷了路,放了还省事。”只当为那孩子,季胥试了道,陪着好口气,并不敢,也不想得罪了对方。
庄盖邑脸上没有表情,低了头问道:“她道你迷了路?”
王麻子忙不叠认下,“是是!天黑了没看清道!”
只觉那股力道消失,他被松了开,腿早被吓软了,整个人一下瘫在地上。
“既是天黑迷路,天亮前离开。”
只见他说完,进了那临时搭的草棚里,背着张弓,并一个小布橐,向深山处去了,并不留在此地。
那王麻子吓的没回过神来,庄蕙娘亦是糊涂,“他那话啥意思?”
季胥道:“准我们趁夜进山砍柴的意思。”
“真的?”瘫坐的王麻子这心天上地下的,若能就近伐柴,能少走十里地,就不用愁一日只能背回那点柴了。
于是乎,白天乔家豪奴占山作炭,天黑季胥他们便进山砍柴,错开乔家的视线,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各家丁口齐上阵,砍树丶耙松毛,各有分工。
砍树若能有斧子更好下力,但家里没这样的物件,陈家也没置办,她便将柴刀磨的锋利,凑合的用。
一连数日下来,磨出满手的水泡,但趁下雪前储柴要紧,她咬牙用针尖挑了,布条裹了手,依旧趁夜去砍柴。
两个妹妹心疼,要来替,可到底力气弱小,砍出来的口子跟鸟啄的一般,不能耽误了时间,季胥便让她们做些举火把,拾掇枝条的活。
陈丶王两家都在,其中又要属季胥年轻女娘身板单弱,那树是砍下来了,运回去成难题,她一点扛不动那长树干,若是在山里将其砍成小段来运,又不知要费多少时辰。
“你只管成棵的砍,我帮你扛回家便是。”王麻子道,其妻曹氏也笑着点头。
至于那田啬夫,他常带弓钻进野兽出没的深山,很少在夜里看见他的身影。
有次黄昏,季胥才去,见他在草棚前用匕首剐野兔,生了丛火来烤炙,她趁伐木的间隙看了看,那兔肉似是没熟,还带血丝,他便送进嘴了。
庄蕙娘远远瞅见越发犯怵,只一味伐木,不敢多瞧。
这些粗长的树,王麻子夫妻俩都帮着扛下山,放至在她们屋前空地了。
“快别说谢,若不是你,只怕他膀子已经折了,又哪还趁夜能伐树扛树的,一家子都要过不下去这个冬了。”
曹氏一面拍了拍身上的碎屑,一面道,是打心眼里的感激,要知道,王麻子从前偷过田氏的胡瓜,虽说後来自家结了胡瓜,她摘了还回去了,但总是理亏的,她知道,这都是孩子玩的好的情分,并不是看他们大人的面。
所以连季胥捧了角子来也不好意思吃。
王麻子倒是想拈来吃,被她板了脸拽走了。
“一,二,三……二十,二十根,
阿姊,咱家这堆了二十根树干!很足够了!”季凤在屋前数了,将手一拍道。
近来阿姊上半夜伐木,睡不多时便又起来做角子,上午还得去盛昌里做买卖挣钱,只有下半日回来能补会觉,她实是担心阿姊身体消受不了,可恨自己力小帮不上,眼下可算将柴砍完了,怎能不欢心。
季胥也感到踏实,家里有这二十根树,并那砍下来的树杈,日後慢慢锯来,劈成柴,足能将房檐下垒满,甚至高过窗子,哪怕大雪封山也不用愁了。
金氏这些日子一觉起来傻眼了,怎麽隔壁柴禾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