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贵脸色瞬间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夫人明鉴,定是下人?办事不力,被人?蒙骗了!小?人?失察,小?人?该死!”
“蒙骗?”沈昭华冷笑一声,拿起那?本旧账册,“那?去岁雹灾,减产三成,赋税却未见减免,多出的税银从何而来?采买农具价格高出市价三倍,又从何解释?难道次次都是被人?蒙骗?”
她每问一句,便抛出一项证据,皆有市价对比、证人?证言甚至暗中取得?的票据为证,条理?清晰,铁证如山。
周贵瘫软在地,浑身发抖,再?也无法辩解。
沈昭华不再?看他?,目光扫向其他?噤若寒蝉的掌柜:“我沈昭华年纪虽轻,却非愚钝之人?。往日?账目,我一清二楚。今日?只办周贵一人?,并非其他?人?就干干净净!”
她声音陡然严厉:“过去之事,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所有账目亏空,限你们十?日?之内,自己核算清楚,将贪墨的银两,一分不少地给我吐回来,并附上一份详细说明和悔过书。主动交代者,我看其情节轻重,或可?从轻发落,日?后仍可?留用考察。”
“若有人?心存侥幸,企图蒙混过关,或是十?日?之后仍不知悔改……”她顿了顿,冷冽的目光扫过全场,“周贵,就是你们的下场!”
她看向张总管:“张总管,通知官府,周贵贪墨主家财物,证据确凿,送官究办!其名下所有家产,立刻查封抵债!”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他?们没想到这?位看似柔弱的夫人?,手段竟如此雷厉风行,查得?如此透彻,处理?得?如此狠绝!连送官、抄家这?般手段都用了出来,显然是要杀鸡儆猴。
周贵被拖下去时,杀猪般的求饶声回荡在厅中,更是让其他?掌柜面无人?色,冷汗直流。
一场议事下来,敲山震虎,恩威并施。
接下来的日?子?,主宅门庭若市,各位掌柜纷纷前来主动交代,补缴银两,呈递悔过书。沈昭华并未一味严惩,对于?情节较轻、态度诚恳且确有才干的,给予了留用观察的机会;对于?贪墨巨大、态度恶劣的,则与周贵一般处置,绝不姑息。
经此一事,沈昭华彻底立威,再?无人?敢因她是女子?而心存轻视。她不仅挽回了大笔损失,更将财政大权牢牢抓在了手中,为日?后更庞大的商业谋划,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张总管在一旁看着,心中暗叹:少主这?位夫人?,当真非池中之物。
此后,她亲自改良账册,添设复核人?员,命心腹每月抽查。不出半年,田庄的亏空悉数扭转,秋收时竟多出三成余粮。沈昭华接手产业一年后,已非吴下阿蒙。她发现利润最丰厚的并非田庄粮食,而是朝中把控的盐铁以及被玉门盟把控的往来西域与中原的商贸,尤其是香料。其中,一种名为“漠北金雪”的独特薰香在贵族间有价无市。
如今战时边关紧张,只有这?个玉门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还能来往西域通商,因着战时局势,竟然一家独大,利润丰厚。
沈昭华经营得?当,手中银钱如水汇流,竟悄然漫过萧承渊当初所赠。然而她立在库房前,望着满室金银,眼中却无半分喜色——她知道,这?些在真正?的权力面前,仍如沙塔脆弱。
她不禁将目光转向利润巨大的西域商贸,按理?说,她若真想做这?件事,反倒是最便捷的,萧承渊自然不会为难她,而……远在漠北的温景珩,应该也会为她大开方便之门,更甚至,只要她想,她甚至可?以贩卖利润更大的西域战马。可?是,她要去求他?吗?
沈昭华的商业触角逐渐延伸,她很快发现,利润最丰厚的西域贸易,几乎被一个名为“玉门盟”的神秘组织垄断。战乱时节,唯有他们的商队能手持特批的通关文牒,安然往返于西域与中?原之间,贩运香料、宝石、骏马等奇货,其利可翻数十倍。
她开?始暗中?安排人接触和收集“玉门盟”的信息。这?个“玉门盟”是?打仗的这?两?年才?逐渐崛起?的,也算是?发了国难财。京都无人不知“玉门盟”,却无人见过其盟主真容,只知人人尊称其一声“九爷”。
沈昭华意识到,若想快速积累能与萧承渊、乃至未来?朝廷抗衡的资本,必须打通西域商路。她几经周折,终于托人将一份拜帖递入了“玉门盟”深不见底的门庭。
一连数日,石沉大海。就在她以为对方?不屑一顾之时,一名身着异域服饰、面?无表情的使者送来?了回信。
信上只有一行字,简短精炼:“三日后?,酉时,摘星楼,天字一号房。”
摘星楼?沈昭华心中?一震。
那是?京都最负盛名也最昂贵的胡人酒楼,以拥有真正的西域舞姬和千金一醉的美酒著称。九爷竟将见面?地?点定于此等声色之地??这?与他传闻中?神秘低调的风格大相?径庭。
三日后?,华灯初上,摘星楼笙歌渐起?。
沈昭华一身素雅却不失身份的锦袍,仅带两?名心腹护卫,准时赴约。她被引至顶层最为奢华隐蔽的“天字一号房”。
推开?门,并非想象中?的酒池肉林。房间开?阔,布置极尽华美,波斯地?毯、金丝软帘、异域熏香袅袅。但房中?并无旁人,只有一道绘着大漠孤烟图的巨大屏风,屏风后?,隐约可见一个挺拔的身影倚窗而立,正俯瞰着京都夜景。
“沈姑娘,请坐。”屏风后?的声音传来?,低沉舒缓,带着一种奇特的、经过修饰的磁性,听不出年纪,也辨不明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