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失忆了而已,怎麽突然就变成他了,你啊,有必要分这麽清楚吗?”
“当然有,”越前龙马执拗地说,“前辈只会对他说那样的话吧?”
砂川月羽一愣,她好像也没说什麽大不了的吧,“什麽话?”
“就算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之类的。”
砂川月羽又坐回到了沙发上,缓缓开口:“因为他那个时候看上去真的太可怜了。被所有人寄予厚望,自己却无能为力,好像记不起来上不了场都成了他的罪过。现在恢复了记忆的你,难道无法感受到他的无助和惶恐吗?”
当然……可以。他怎麽可能会感受不到“自己”的慌张害怕呢,所以他也能够感受到在被安慰以後,对她産生的依赖和喜爱。如今情绪混杂在一起,他快要分不清到底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那个失忆的越前龙马的。
“真是搞不懂你在纠结什麽,”看到陷入了沉默的越前龙马,砂川月羽探出身子伸手戳了戳他白皙柔软的脸颊,“要是他没有顶着你的脸,我一定一个字都不会说,别他他他的了,不都是越前龙马吗?”
被戳到的越前龙马受惊般地向後一躲,垂下眼帘说:“但总归还是,不一样的。”
“当然不完全一样,”砂川月羽再次起身走到他面前,这一回终于不是搞破坏了,而是将他被揉乱的头发稍作整理,再顺手摸了下他的头,“你不完全是他,他也不完全是你,但你会变成他,他也能变成你。失忆的你是他,想起来的他是你,剥去一切你是他,重新整合完毕的他是你,你们本就是不可分割的,又为什麽要如此清晰地做出区分呢?”
砂川月羽的语气柔和,像个循循善诱长者,忽然间又和那个说出“想不起来也没关系”的幻影産生了重叠,而他也莫名其妙地再一次被安抚了。
“啊,或许的确不必非要区分。”越前龙马擡眸看她,嘴角渐渐有了笑意。
砂川月羽觉得自己成功治愈了因失忆过而倍感不安的小朋友,多少生出了一点没什麽必要的成就感,“越前,作为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国一生,我觉得你真的是想太多了。”
恢复了常态的越前龙马吐槽:“前辈还是这麽喜欢拿年龄来压我。”
砂川月羽突然思维异常跳跃地问:“所以你真的不想叫我月羽姐姐吗?”
“所以前辈到底为什麽这麽执着?”
“真是个好问题,让我想一想,”砂川月羽来来回回踱着步,沉思片刻後得出了结论,她重新坐下,说,“大概是因为越前你太叛逆了,会让人想要看你乖乖听话的样子。”
“这样啊,”如果变得乖乖听话了,就会失去让人想要看的吸引力了吧,“那我才不要配合。”
砂川月羽深表惋惜,“果然还是失忆的越前更可爱啊。”
越前龙马笑了起来,“前辈只是觉得会乖乖喊前辈姐姐的越前更可爱而已,而不是失忆的越前更可爱。”
砂川月羽啧了一声,“总之都比不会喊的可爱就是了。”
砂川月羽又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即将神游九天时被一个念头拉了回来,“啊,忘记说了,比赛赢了,恭喜。”
“谢谢。”
砂川月羽伸手捞了个抱枕搂在怀里,漫无目的地问道:“你那个时候会害怕吗?”
越前龙马一怔,片刻後说:“会。”
“还以为你会说不会呢。”
“前辈为什麽会这麽觉得?”
“因为你不喜欢示弱。”
“是。”
“那你为什麽没有说不会。”
“因为我觉得这不算示弱,”这是他在回答之前做出的权衡,不是示弱,而是在坦露真实的自己,“前辈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应该也是唯一一个。”
砂川月羽笑了笑,“其实隔了这麽多天再问,好像也没什麽意义了。”
“所以前辈也没有很想知道答案,”越前龙马看着正在揪着抱枕角玩的砂川月羽,语气变得认真了一点,“但我想知道,前辈为什麽会问?”
“为什麽啊?好像也没什麽特别的原因吧,正好想到就问了。”
“只是这样吗?”
砂川月羽撑着沙发坐了起来,看向越前龙马,“你这是非要知道答案啊,那让我想想,深层原因是什麽。”
是出于好奇,还是为了关心?她想从中获得的除了他的回答还有什麽?
真难啊,去刨根问底地探究自己的内心。
砂川月羽不自觉地露出了苦恼的神色,越前龙马见状後立刻说:“前辈想不到的话,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