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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的北京，晚风带着几分凉意，吹过路边摊的塑料棚顶，发出轻微的声响。劣质的灯泡悬在棚子中央，昏黄的光洒在油腻的桌面上，将烧烤架上滋滋冒油的肉串映得格外诱人。过路的行人来来往往，脚步声丶说话声混着烧烤的烟火气，裹着孜然和辣椒的香味，扑面而来。

沈轻虞坐在塑料椅上，丝毫不在意身上沾到的烟火气。她今天穿得很随性，一件宽松的白色卫衣配黑色运动裤，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丸子头，露出光洁的额头。可即便如此，她的目光还是黏在手机屏幕上，手指时不时划一下，盯着和“无垠”的聊天界面——上次网吧之後，她还没来得及问无垠和俞妄的关系，对方就很少主动发消息了，只剩她偶尔分享的日常，还停留在已读未回的状态。

“喏，冰可乐。”曲声笙把一瓶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可乐放在沈轻虞面前，瓶身还挂着水珠，语气里满是无语，“我这刚考完试，特意约你出来撸串放松，你倒好，全程对着个手机笑，把我当空气是吧？”

今天是曲声笙北京电影学院期末考的最後一天，为了这场辅导员临时加的考试，她熬了好几个通宵，好不容易考完，心情本该极好。她以为沈轻虞会像她一样想念彼此，没想到见面後，两人之间的氛围却冷得像隔着一层膜。作为从高中就黏在一起的最好朋友，曲声笙心里难免有点小委屈。

沈轻虞这才擡起头，接过可乐，拉开拉环，“啵”的一声，气泡带着凉意涌出来。她喝了一口，碳酸的爽感在嘴里炸开，才笑着说：“哪有把你当空气？这不是在等你吐槽考试嘛。”

“吐槽个屁！”曲声笙翻了个白眼，一提到考试就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就不用考的东西，辅导员非要搞个大考，还考了三个小时，我手都快写断了！这阵子忙得连跟你视频的时间都没有，我还以为你得多想我呢。”

她说着，目光落在沈轻虞的手机屏幕上，恰好瞥见“无垠”两个字，顿时恍然大悟，语气瞬间变得酸溜溜的：“哦~原来不看我的原因，是有奸情啊。”

“有个毛线的奸情？”沈轻虞伸出手，摸了摸曲声笙的额头，故作担忧地说，“没发烧啊，这孩子怎麽说胡话呢？”

“滚滚滚！”曲声笙一把甩开她的手，身体往前凑了凑，一字一顿地说：“无-垠-呀-”她挤眉弄眼，表情暧昧，“不是我说你，现实里放着俞妄那麽个大帅哥不谈，非要搞什麽网恋，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沈轻虞彻底无语，她怎麽就和网恋扯上关系了？

曲声笙见她不说话，又开始滔滔不绝：“你这人也是，母胎solo那麽多年，都上大学了，阿姨还老给我发消息，问你怎麽不找对象。上次阿姨还偷偷问我，你是不是……是不是跟我有什麽特殊关系。”

她说着，突然瞪大了眼睛，双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今天她穿了件紧身短上衣，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腰腹，此刻这动作，显得格外夸张。“你不会真喜欢我吧？”

沈轻虞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说呢？”

曲声笙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那就好，我可不想跟你搞拉拉。”她话锋一转，又开始当起“人生导师”，“其实吧，像我们俩这条件，要样貌有样貌，要身材有身材，要money有money，根本不缺男人。不谈就不谈，大不了以後我赚钱养你，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嚯。”沈轻虞忍不住笑出声，可乐的气泡差点呛到她，“那我以後可就靠你养了。”

她嘴上这麽说，心里却想起了小时候沈家对她恋爱的态度。那时候她还小，父亲坐在书房里，表情严肃地跟她说：“我不反对你谈恋爱，但是你的恋爱对象，必须配得上你，更要配得上我们沈氏。”

那时候父母还没有离婚，他们是典型的政治联姻，门当户对，在外人眼里是一段佳话。可只有沈轻虞知道，父母之间几乎没有感情，两人都忙着各自的事业，她小时候在美国，大多时候只有哥哥沈子辰陪着。後来祁延加入，他们三个组成“三人帮”，才让她孤单的童年多了些乐趣。再後来，她回国，沈子辰留在了美国，祁延去了国际高中，她则进了附中，认识了曲声笙，一路读到大学。

印象里，母亲对她和哥哥总是很温柔，却也格外决断。除了工作和孩子，母亲唯一的牵挂，似乎是她房间里那本相册。那是沈轻虞小时候在巴黎偶然发现的秘密——她和哥哥不小心打翻了母亲的花瓶，收拾的时候，看到了橱柜上那本牛皮封面的相册。相册里只有一张照片，是母亲和一个男生在斯坦福大学的毕业合照。照片里的母亲笑得灿烂，是沈轻虞从未见过的模样，旁边的男生阳光帅气，戴着眼镜，满是书生气，和父亲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那一刻，沈轻虞突然明白，为什麽父母没有感情，最後会离婚。或许，母亲的一生，都在为家族牺牲，唯独没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而母亲对她的恋爱，也只淡淡说了一句：“自己喜欢就好。”

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沈轻虞见多了阿谀奉承的人——只要和她或哥哥搞好关系，就能得到沈家的青睐，所以她身边从不缺围着转的富二代。一开始她还会受宠若惊，後来渐渐麻木，索性养成了直率甚至有点暴躁的脾气，不喜欢就直接拒绝，从不会委屈自己。

“我吧，不想谈恋爱，性格是一部分原因，主要是觉得没必要。”沈轻虞拿起一串小牛肉，咬了一口，肉汁在嘴里爆开，她若有所思地说，“这个时代，不真诚的人太多了。花心思在一个人身上，说不定最後会受伤，还不如把心思分给很多人，他们开心，我也没压力。”

曲声笙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竟然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麽，我觉得你说的还挺对。”

“那是，也不看看你姐妹是谁。”沈轻虞得意地挑了挑眉。

“所以这就是你搞网恋的理由？”曲声笙立刻抓住重点，不肯放过她。

沈轻虞一口可乐差点喷出来，连忙辩解：“谁跟你说这是网恋了？我和无垠就是游戏好友，偶尔聊聊天而已。”

“游戏好友？”曲声笙挑眉，指了指她的手机，“那你刚才盯着聊天框半小时，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是在跟空气谈恋爱？”

“……”沈轻虞被怼得说不出话。

曲声笙步步紧逼：“你是不是盼着他赶紧秒回你？是不是想让他天天主动找你聊天？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沈轻虞挣扎了一下，声音越来越小，“这……这也不算网恋吧？”

曲声笙拿着可乐的手一顿，瞪大了眼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这怎麽不算？天天想着他，想和他聊天，想知道他在干嘛，这不就是陷入爱情的少女才有的特征吗？危险程度五颗星！”

“陷入爱情的少女……”沈轻虞抽了抽嘴角，怎麽听都觉得别扭。

“反正你这就是网恋的范围里了。”曲声笙咬了一口烤虾，虾壳被她咬得咯吱响，“别怪姐妹没提醒你，网恋有风险，交友须谨慎。”

“怎麽说？”沈轻虞好奇地问，她其实也有点担心，毕竟网上的人，隔着屏幕，谁也不知道真实模样。

“那些搞网恋的，尤其是玩游戏的，大多都是见光死。”曲声笙一脸“我很有经验”的样子，压低声音说，“特别是玩AD和打野的，你知道为什麽吗？”

沈轻虞心里咯噔一下——无垠不就是玩AD的吗？这简直是直接报无垠的身份证号了。

“他们带的妹子，比我们打游戏时刷的野怪都多！”曲声笙说得义愤填膺，仿佛亲眼所见，“今天带这个，明天带那个，嘴甜会撩，实际上根本没真心。”

“……”沈轻虞沉默了，她想起之前和无垠一起玩游戏的时候，他确实很少带其他人，大多时候都是和她双排。可曲声笙的话，还是让她心里有点打鼓。

“你怎麽这麽肯定？”沈轻虞盯着曲声笙，突然发现了盲点，“你是不是有什麽故事？”

曲声笙的眼神瞬间飘忽起来，不敢和沈轻虞对视，手里的烤串都抖了一下：“哪……哪有什麽故事？都是网上说的，我就是随便说说。”

“是吗？”沈轻虞挑眉，语气里满是怀疑，“我怎麽觉得，你好像被骗过？”

曲声笙的脸瞬间红了，不是羞的，是急的。她攥紧了烤串，声音有点发颤：“怎麽可能！我曲声笙驰骋情场这麽多年，怎麽可能被骗感情……还是被玩LOL的骗？”

“我没说是玩LOL的啊。”沈轻虞慢悠悠地说，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

“……操！沈轻虞你套我话！”曲声笙反应过来，顿时恼羞成怒，把烤串往盘子里一放，干脆扭过头。

她松口：“哎呀我承认，但是我那也不算被骗好吗，就是……被稍微撩了一下。”曲声笙恨恨的咬了一口小牛肉，眼里冒出火光，“反正如果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肯定不网恋！网上的都渣男！”她又好像想起了什麽，补了一句，“现实也是！”

沈轻虞表示很震惊：“这麽痛恨？”

曲声笙攥紧了拳头，

“非-常-鄙-夷-网-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