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句号
我们的童年,仿佛在程予安拖着行李箱钻进银色轿车的那天,就被仓促地按下了暂停键。
但生活的河流从不因谁的离开而停歇,还是一刻不停的向前滑动着。
日历一页页翻过,转眼就到六月。
小学,真的要毕业了。
那天整理书包,红领巾的边角已经磨损发白。
我忽然想起一年级入队那天,班主任为我们戴上红领巾。
“你们是祖国的花朵,是未来的希望。”
那时觉得这话又大又空。
此刻却觉得,那些在汉师院子里奔跑的日子,那些为芭比娃娃和干脆面里的水浒卡欢喜忧愁的日子,好像一点点变得遥远。
班长发起写同学录,彩色的纸页在教室里飞来飞去。
我在几乎每一本的“未来寄语”一栏,都工工整整地写下,“祝你变成一个厉害的大人。”
“厉害的大人?”露露凑过来看,嚼着泡泡糖声音含糊,“什麽样是厉害?”
我摇摇头,自己也说不清。
但我知道,肯定和现在不一样。
不再是比谁的玻璃弹珠滚得远,谁跳皮筋的级别高,也不再是比谁先背完课文。
而是一种关于长大的丶模糊却又闪着微光的想象,带着些许不安和憧憬。
似乎关联着更广阔的世界和更沉重的词语,比如责任,比如梦想。
毕业照冲洗出来了,我们挤在一起辨认每一张傻笑的脸。
露露捏着照片一角,语气难得有些伤感,“我们……真的要毕业了?”
“怕什麽,”江远舟满不在乎地踢着石子,“反正中学部就在小学部後面,翻个墙头就到了。”
他这麽一说,好像也是。
按照学区划分,我们同一个家属院长大的孩子,将毫无悬念地一起升入马路对面的汉师附中。
名字大概率会出现在同一张分班名单上,继续当至少三年的同学。
想到推开新教室的门,看到的还是陆星野在课本上涂鸦丶叶知夏认真记笔记的熟悉背影,心里那点因离别而生的淡淡惆怅,立刻被冲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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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取通知书送到手里时,我们几个正蹲在香樟树下分吃一包辣条。
邮递员的自行车铃在院门口叮铃铃一响,我妈比我还先冲出去。
我妈用崭新的牛皮纸给我包书皮,边角折得一丝不茍。
“上了中学就是大孩子了,要收心了,可得好好学习。”
爸爸则豪气地拍给我五十块钱,让我去买一直想要的崭新文具盒。
大人们的喜悦我们不太懂。
我们私下里却觉得,未来的生活大概不会有什麽翻天覆地的变化。
汉师附中不过就是马路对面那栋高一点的楼,操场大一些,教室多一些。
无非是教室从一楼搬到了三楼,课本从彩色插图变成了密密麻麻的铅字。
“哎,你们说,中学的早操还是不是那套《初升的太阳》?”叶知夏的关注点带着点文艺少女的独特。
陆星野信誓旦旦,“肯定换了!我表哥说他们现在做的是《舞动青春》!”
“真的假的?那是不是得跳舞啊?”露露瞪大了眼睛。
童年在这琐碎的讨论中,悄无声息地落下了帷幕。
我知道前方将是充满未知丶潮湿的丶代表青春的雨季。
但幸好,身边还是这几个家夥,接住了我面对崭新世界时,难免有些摇晃和忐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