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沉默。
“你不相信她吗?”他再度吼道。
我擡起头。
“快去追啊!”他全力抵住房门。
我踉踉跄跄地穿过空荡荡的婚礼厅。有人在我耳畔轻轻述说着什麽,用那羞涩丶欢快又蕴含着无尽悲伤的声音:
“这就是我想说的全部。”列车驶过,汽笛长鸣。
“要永远永远在一起哦。”海鸥在爱琴海的天空中高歌。
“带上有我的记忆,好好活下去。”反复来往于水底和水面求救,我陷入昏厥。李子桐从救生圈的气囊里吸吮出氧气,传递过来。
双腿的力气恢复了,我越跑越快,终于在酒店侧门追上了警方一行人。
侧门外是一条小巷,停了两辆警车。前一辆已经啓程。我闯入胡同口,无视死活地堵住前车,尖锐的刹车声传来。
“等一下……求你们了,等一下。”我张开双臂堵在车头前,“让我们先把婚礼办完吧。”
许文静坐在前车的副驾驶座上。她推门出来,挤在其他警察前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吗?”
“知道。”
“你知道妨碍公务罪要判几年吗?”
“很清楚得知道。”
女警盯着我的眼睛,目光公事公办般无情,我毫不迟疑地回瞪过去。少顷,她绷紧的脸皮松弛了,笑了笑,与其他人商量道,“要不通融一下,让他们办完婚礼算了。”
“许姐,这不合规定吧?”贴着李子桐站着,手上盖着一件外套的女警皱眉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是我们真把穿婚纱的新娘用手铐带回去,隔天全国媒体不得炸开了锅?”
“可万一人跑了……”
“把酒店的出入口全关上。我们的人手足够把控整家酒店了。如果真出了岔子,我负全责。”
其他人尚在犹豫,李子桐抢在他们之前发表了反对意见,“别开玩笑了,我把一切都交代了,就是为了逃避这场闹剧般的婚礼。请你们按规章制度办事好吗?”
她想钻入警车後座,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的心意我都懂,可如果我今晚放你走了,我真的会後悔一辈子的。”
“你会怎麽想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她头也不回,奋力挣脱。
“你说得对,无法当演员真是太可惜了,你的演技确实出类拔萃。”我握住她的手腕不放。
她狠狠地跺脚,白裙下传来高跟鞋鞋跟断裂的声音。我伸手揽住她的腰。恢复平衡後,她迅速推开我,踉踉跄跄地远离了好几步。
把她抱在怀里的一瞬间,我看到原本精致的新娘妆容彻底花掉了。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她的声音始终冷静,没有一丝颤抖,也听不出掺有感情的杂质。
“只要你回过头,看着我的眼睛,重复一遍刚才的话,我就相信你。再也不纠缠了。”
她没有回答,脖颈像冻僵了似的一动不动。
“我这个人不是很聪明。从小到大不知道被你骗了多少次。但这次我学乖了,学聪明了……”我想开个玩笑,却不得不竭力隐藏哭腔,“你骗不过我了。”
我听到了微微的啜泣声。
婚礼进行到戴戒指的环节,迫不得已卡住了。李子桐哭得实在太厉害了。
“新娘喜极而泣,让我们举杯为这对新人祝福吧!”一心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延迟了三小时的婚礼的主持人敷衍道。
我从他的手中抢下话筒,迫使全场的掌声戛然而止。
李子桐把头埋在我胸前,抱紧,尖锐的指甲死命地掐入我的臂膀不放。她久久地哭着,我不知道该做什麽才是最合理的,即使思索至逻辑的尽头丶宇宙的奇点也无法得出解答。只能久久地用手指梳理着她柔顺的长发,摩挲她的背脊。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哭,也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