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传闻,她家里相当有钱,父母都是当官的。
我在班里最要好的朋友高阳曾说:“她一定会弹钢琴。”
“你听过?”
“没。但你不觉得她很像外国电影里的千金小姐吗?那种家境优越,跟着家庭教师学钢琴的女孩子。她家肯定住洋房,统一的白色窗帘,花瓶里插着新鲜的百合花。收作业时我偷偷观察过,她的手指又细又长,肯定很适合敲击琴键。”
虽说这完全是高阳一厢情愿的幻想,但听起来颇具可信度。
这样的女孩怎麽会在兼卖色情片的音像店里看店?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认错人了,但经历连续几天潜入观察,那张脸怎麽看都是她。
我走进音像店里。
李子桐坐在柜台後面,并未注意到我。一双令人联想起波斯猫的细长眼睛正紧盯电视不放。
电视正播放一部僵尸与末日为主题的电影。店里阴暗的光线配合发霉的气味,更加重了恐怖的气氛。
屏幕里鬼怪重重,血浆四溅。我只瞄了一眼就不敢继续看下去,李子桐却看得津津有味,“咯嘣咯嘣”地啃着一个红苹果。
平日里若是她的母亲徐兰看店,放的都是些普通的好莱坞动作大片。看这一类僵尸电影应该完全是她的个人兴趣。我曾亲眼目睹过,徐兰一离店,她立刻换上了一部R级片,全然不顾店里挑选电影的顾客频频皱眉。
我随手挑出一盘录像带递过去,向她搭话:“租这盘。”
“押金20。”她麻利地收下钱,又转头看电影了。
“你还真是喜欢僵尸片呢。”
她看也不看我一眼,随口应道:“不行吗?”
“当然行,没什麽问题……”我不得不转换话题,“说起来,你的暑假作业做完了没有?”
她转头扫了我一眼,乌黑的瞳仁像是结了霜,“我的暑假作业与你有什麽关系?”
“只是有点好奇……”
最终,我在她目不转睛的注视中败下阵来,狼狈逃离。
结果又和前几天一样了。不知道是我的搭话方式有问题,还是她天性不喜欢与人对话,我们之间连顺畅的对话关系都无法建立,更别提成为朋友了。她的心灵防卫太过坚固,无论我从哪个方向踮脚望去只能看到高高的围墙。
思前想後,我决心再努力一把。我在店里磨蹭了一会,装出挑选碟片的样子。两点左右,她的母亲到店跟她换班,机会来了。
我跟在李子桐的身後,两人上了同一辆公交车。我本想在车上向她再次搭话的,台词都盘算好了:“真巧啊,又遇上了。”“你也坐这辆车?”“当然啦,就这一班巴士。说起来,你暑假作业做完了没有?”
但这班公交挤得就像沙丁鱼罐头。我被夹在两个大人中间,脸紧紧地贴在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背上,视野漆黑一片,汗臭味扑鼻。
好不容易到站了,下车又成了难题。售票员一边在车门处使劲地把人往上推,一边大喊:“下来几个吧,後面的车很快就来,要不谁也走不了!”我在成年人的腋下挤来挤去,被骂了一遍又一遍,好不容易挤了出来,只见李子桐早已下车走远了。
我跑步追了上去,终于在一条窄巷里追上了她。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她困惑地回过头来。
“真巧啊,又遇上了。”我气喘吁吁地说。
她紧紧地抿着嘴唇,嘴角轻轻地弯曲向下,“你跟踪我?”
“不是,刚巧同一辆车……”
“我记得你,每天都假装借碟片向我搭话,到底动什麽歪脑筋呢?”
“没啊……”我开动脑筋,好借口却一个也没有冒出来。
“别过来,”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声音也细弱下来,“求求你,我身上没钱,放过我吧。”
仔细一想,在这种无人的小巷被人追上,确实挺吓人的。她低下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我不是坏人……”,我手忙脚乱地走近她身边。就在一瞬间,胯下一阵剧痛,我栽倒在地。
“不许靠过来!我废了你哦!你个xxx!”
明明都已经一脚踢过来了,她才这麽大叫。接着,象征着钢琴丶白色洋房和百合花的李子桐,就这麽骂着脏话,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直到她跑远到再也不见踪影,我这才勉强爬起来,扶墙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