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不知掩饰的大嘴巴!我听见自己发出愚蠢的支吾声,感觉血液冲上脖子。
“高阳不知道那个女生的名字,只知道他朋友管她叫做‘无血无泪的死女人’呢,真是个挺有意思的名字呢。”
“不,没有的事……”
“好啦,这个话题暂且不谈。”她直率地望着我的眼睛,“如果这部电影能顺利拍完的话,我就陪你约会一次怎麽样?当然,电影票也会买好两人份的。”
“你说真的?”
“当然,一言为定。”
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在岸边模拟了十几次拍摄内容後,李子桐终于同意正式开机拍摄了。
“乔尼!”我喊出篮球在电影里的名字(李子桐起的,毫无创意),脚趾刚踩入水中就犹豫地停下了脚步,水温比想象中的冰凉不少。
“cut!”她在身後不满意地喊道,“你的表现也太差劲了,和刚才排练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啊!拿出气势来,落入水中的可是你唯一的朋友,一口气跳入湖里去救它!”
结果只好重拍一遍。这次我做好了心理准备,一鼓作气跳入湖中。没想到水底全是淤泥,脚下一滑,喝了几大口水,拽住水边的芦苇才勉强维持住身体平衡。
刚把头探出水面就听到李子桐的抱怨,“怎麽搞的,再重拍这卷录像带要废掉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水底都是滑溜溜的泥巴!”
她检查了一会录像机的状况,“算了,继续重拍吧。”
谁也没预料到这一段戏如此难拍。之後大约重拍了六次,总是遇到各种瑕疵和意外情况。扑水溅起的泥巴糊在脸上了,本该随水波漂远的篮球卡在芦苇丛里了,对岸的钓鱼佬改变钓点闯入了镜头一角。我只得一次次的游远把篮球捞回来,李子桐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大概是心疼录像带的钱吧。
第七次终于顺利起来,从头到尾没听到她喊停的声音。我松了一口气,但表情动作上不敢怠慢,努力演出焦急的样子,拼命追赶漂往湖心的篮球。
右小腿的肌肉猛然抖动了一下,接着快速收缩,痉挛,疼痛到不听使唤了。我意识到是腿抽筋了,整个人猛地向下沉。本想蹬一脚水底的地面,探出水面喊救命,但脚底下空空如也,不知何时,湖水陡然变得深不见底了。
我心里一慌,“咕咚咕咚”连喝了几大口水。挣扎了半天才勉强把头伸出水面,一边喊叫一边用手拍击水面,但没听到李子桐的回应。支撑了大概两三秒,我又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神使鬼差的,我在下沉的过程中想起原本的剧本安排——少年其实不擅长游泳,他追逐篮球到差点溺水,这才放弃拯救朋友,游回岸边。
这下完了,李子桐多半以为我的溺水表现只是演技吧。她大概能收获最真实的溺水画面,可我短暂的人生估计得交代在这个臭水塘里了。
身体的反应却和脑中想得完全不一样,求生本能驱使我挥动着胳膊和左腿,拼命向较浅的水域划去,但呛入呼吸系统的脏水很快让我头晕起来,力气也越来越弱,身体像秤砣一样直直坠入湖心。
有人猛然在我的腋下托了一把。借助外力,我全力上浮,终于把鼻口探出水面,猛吸一大口气,精神一振。用手抓住脚尖往後拉,右腿终于从僵直中恢复了一些。转头一看,却看到李子桐正扑腾出高高的水花,乌黑的长发浮起,脸却沉入了水下。
我吃了一惊,赶紧去拉她的手臂,但反而被她拖住向水下沉。我心知不妙,好在最後一次探头出水时看清了岸边的方向,一沉入水中就手脚并用猛力扑腾。
我们互相拖拽着,在水底艰难前进,短短十来米的路程却像前往天堂的道路一般冗长。脚下终于踩上坚硬土地的一刻,心情就像是获得重生了一般。
我们都早已筋疲力尽,呕了半天湖水,躺在岸边喘粗气,半天才缓过神来。
“原来你真不会游泳啊。”我勉强支棱起上半身望着她。
“又没人教过我。”
她靠在石头上,衣服湿淋淋地贴在身上,展现出凹凸有致的曲线,白亮亮的皮肤在阳光下闪着光。我连忙挪开目光。
“对了,摄像机呢?”她慌张地喊道。
我们在岸边找了很久,终于在杂草丛中找到了。似乎是刚才她慌忙之下随手扔到一边了。外壳摔出了一道划痕,但好在没坏,开机後还能正常运作。
“太好了,我还以为影像记录要没了呢。直到我发现你是真溺水的那一刻前,拍摄得相当完美。”
相比之下,我们的命都差点没了,这点才是最应该後怕的吧?
大概是我的真实想法流露在了脸上,她意识到了什麽,“对了,我应该向你道歉的。把你拖进了危险的计划里,实在对不起。”
我摇摇头,“没事的,不是你救了我吗?”
“但归根结底,如果不是我强迫你演什麽跳湖的戏码,你也不需要被谁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