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不是故人,听起来很伤心,但也就那样。
在时间的长河中,大部分的记忆都会被无情稀释,有时甚至只剩一片空白。邬锦回想杨侜小时候,却发现自己对他的记忆残存少得近乎没有。
她连记忆比较深的应盼朵都能不记得名字,忘记了应侜也很正常。
哦,他现在改名叫什麽杨侜了。
深夜的大路两旁,树影婆娑,笔直的路延伸至黑暗尽头,始终不见有车灯的光亮扫过来。
邬锦不再等待,转身沿着来路走去。
现在的季节虽然属于是夏日,但这边夜间的风还是带着冷意的,她走了一会,手臂上的皮肤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
邬锦低下头,紧了紧防晒外套,试图拢住自己身体。
这个动作,有一瞬间让她想到六年级的时候,那时的她因发育过快,总是习惯低头含胸,也习惯了别人的指指点点。
有一次她上体育课,应盼朵忽然指着她大声哄笑:“邬锦她来那种东西,裤子脏了!”
班上同学都因好奇纷纷拢了过来,邬锦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应盼朵身上。
那时她觉得对方真是聒噪至极,屁大点事都要嚷得全世界都知道,有什麽可嚷的?
後来,应盼朵光溜溜地被大人搂在怀里,她看到後,第一反应也是出去奔走相告。
原来,她的声音也可以那麽大,大到足以让整条巷子里的每一户人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时,还只是六年级啊。
邬锦有时候模模糊糊地在想,当时的她到底是出于孩子式的新奇,还是出于一种隐秘的丶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报复性快感?
可惜大概率不得而知了,十几年前的事,久远到像是上一辈子发生的。
应家发生火灾那晚,冲天的火光染红了半条巷子。
她和父母躲到巷子尽头的屋檐下等待消防员的到来,在一片混乱和大人们的唏嘘叹气声中,她隐约知道了应家火灾的原因。
在後来很长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仿佛一直被困在那晚的屋檐阴影下,从未真正走出来过,直至她让自己活成了一个道德感不强的人。
邬锦抽了抽鼻子,一口冰凉的夜气深入肺腑,她强迫自己从回忆中抽离,不停在心里默念着谁都不欠谁,不管是应盼朵还是她那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狗屁哥哥!
爽完就嘲笑她?
越想越气,邬锦掏出手机,打给mini姐。
电话接通,她怒气汹汹地质问那肯尼到底是什麽来路,mini姐见她情绪不对劲,猜测应该发生了些不太友好的事。
不过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见邬锦能这样子打电话的,心里估计也不是什麽大事,于是说:“你那边比赛这麽快结束了?不是好几天的吗?今晚才碰上面吧,怎麽样?”
邬锦见她顾左右而言他,火气更旺:“你是不是连他们是什麽人,家里有什麽资産都不知道?”
还什麽一个朋友圈的优质资源,邬锦十分肯定自己上当了。
mini姐大半夜被吵醒,也烦:“你在这异想天开什麽呢?有钱你就赚,别磨叽。”
邬锦深呼吸一口气:“这活我不做了,你把课的钱退给我!”
mini姐当即挂了电话。
邬锦看着熄灭的屏幕,气得想摔手机,但手机也是要钱买的,她还不舍得。
就在这时,一束车灯从远处的黑暗尽头亮起,由远及近。
好不容易见着一辆车,邬锦不想错过,当即压下所有情绪,调整脸色招手。
车内,驾驶座上的人眯眼看着路边招手的身影,朝後座使了个眼色,示意後面的人动作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