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阿青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拉着沈绾步子未停,可拍打声像一记记闷雷,敲得沈绾心头发闷。
“里面有人。”沈绾扯住阿青。
“这里面每具棺材都是人,”阿青淡淡解释,“你救不了她们。”
沉闷的撞击一声接着一声,沈绾终是停了步子,几步走到木棺前,想要推开棺盖,可这木棺到底是阴沉木,重得厉害,靠她一个人根本无法推动。
阿青无奈摇头,转回身从旁助推一把,厚重的棺盖这才堪堪被移开道缝。
“放我……放我出去……”棺里人见有人打开棺盖,立即像干涸的鱼儿骤然回到池塘,急促喘息:“你丶你们是什麽人?”
“是你?”沈绾将棺盖又推开半扇,借着微弱暗光,蹙了蹙秀眉,“真是冤家路窄。”
凌娩双手撑着两侧坐起身,面露惊色,“这丶这是怎麽回事?”
“皇後梓宫被送回王庭下葬,拓摩皇帝依照部落旧俗,命人殉葬,这里面每一口棺材都是陪葬者,从太监宫女到厨师乐伎,应有尽有。”阿青淡声解释,“你们,不过是其中一个。”
即便沈绾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可这个回答仍旧让她吃了一惊,用活人殉葬,简直可怖!
“那阿青你……”
“拓摩人信奉月神,这里是拓摩王庭的月神山,从山中延至地下皆有洞xue,是拓摩一族作为陵墓的地方。这里湿寒,久无人迹,所以就安排我们这些掖幽庭罪奴过来打扫。”
“原来是这样,”沈绾点头,“那你是怎麽发现我的?”
阿青瞥向木棺,“依照规矩,殉葬者在下葬前皆须保证活体,但为防止中途有人逃跑,就给每个人灌了迷魂散,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人检查棺中人状态,你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凌娩脸色瞬间白了一层,“那丶那我们现在怎麽办?”
阿青将打开的棺盖重新推回原位,正色道:“现在是後半夜,这个空档守卫换班,我准备了一套女奴衣服,也许可以蒙混出去。”
说到这,探究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可现在,你们有两个人……”
“我丶我不想死在这……”凌娩攥紧衣袖,失神喃喃。
下一瞬,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在沈绾面前示弱,眉头狠狠一皱,“算了,我可不会求你救我,也不会领你的情,你快走吧。”
她本就是那个弃子,当初在教坊司意外撞上沈绾,就已经使她深感受挫,现在又莫名其妙落到这个鬼地方,再让她摇尾乞怜求她相救,她实在开不了口,也无法开口。
沈绾默了默,眼下时间紧迫,又事关生死,她没有时间犹豫。
“我们走。”她迅速换上女奴衣服,转头对阿青道,步伐果断又利落。
石洞里小道曲曲折折,幸好阿青这两日在此打扫,已经摸清了路线,领着沈绾七拐八拐,终于走到一处洞口。
刚要迈出,几人窸窣的脚步声沿着石壁传来。
“木棺里人数都是清点好的,按理说一个都不能少。”
“怕什麽,这次葬仪由咱们王爷全权操办,要一名歌妓怎麽了?下葬者这麽多,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
“是是是,小的这就安排。不知王爷要的是哪一位?”
“里洞三排东边第九个。”
“是。”
说话声越来越近,沈绾和阿青紧贴身後石壁,一丝大气也不敢喘。
要是现在被人发现,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阿青随即朝她做了个口型,“我去引开他们”,刚要动身,手腕蓦地被沈绾拽住。
沈绾暗暗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嘴唇翕动几下,阿青瞬间会意。
“这里边怎麽这麽暗,你提灯,走前边。”
“是。”
几人缓步往里走,忽地,一道人影匆匆往外跑,正巧撞上前面提灯的随从。
“什麽人!”守卫立即提刀惊喝。
“大人饶命!奴婢是掖幽庭女奴,被派来做活的。”
手中灯笼往上提了提,眼前女子身形单薄,低垂着头,一身服饰的确是一路随行的女婢没错。
“慌慌张张跑什麽?”走在後头的随从不耐烦道,“把头擡起来。”
沈绾紧了紧手心,畏畏缩缩半仰起头,她刻意弄乱了头发,遮住了半边面容,随从只随意觑了一眼。
“回丶回大人,里丶里面少了一个……”沈绾慌张咽了咽口水,身子不住发颤,擡手指了指身後。
随从立即警觉起来,一把扼住沈绾手腕,“什麽少了一个?”
“棺丶棺材里少了一个……”
一行人如闻噩耗,拔起腿直往洞里跑,洞里木棺仍旧整齐停放着,可唯有一口——
三排东边第九个,棺盖大开,里面人早已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