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流水的刺史,铁打的长史。”萧翌指尖点着画中暗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轻笑。
田崇文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地低了低头,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竟不知如何回答。
萧翌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田长史,本王来扬州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就是为了追回那十万两银子。这沉船一事已经让百姓怨声载道了,总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对吧?”
田崇文心里明白,萧翌话里有话。估摸着萧翌已经知道是他派漕帮和死士在船上刺杀的事情,本想着靠这件事作为投靠宋若甫的投名状,没想到萧翌没杀成,反而让他察觉了。他一边悄悄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滴,一边强作镇定地说道:“下官愿为殿下分忧。”
萧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田长史,扬州可不同于其他州,这杜远德一死,扬州刺史的位置,朝廷里上上下下可都盯着呢。若田长史不拿出一点政绩出来,本王回去也不好和皇兄开口,不是吗?”
田崇文心中一震,没想到萧翌居然是这么想的。他这么多年一直对刺史一位势在必得,可总是棋差一招,白白蹉跎了光阴。所以才想出这么一出险招,投靠宋若甫。此刻,他只觉走投无路,一咬牙,立刻“扑通”一声跪下:“还请殿下明示。”
“让本王回去交差,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不就可以了。”萧翌靠在矮榻上,神色慵懒,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直直地盯着跪在地上的田崇文,仿佛要将他心底的秘密全都看穿。
田崇文跪在地上,脑袋像捣蒜一般重重地磕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抬头望向萧翌,额头已红肿一片,脸上却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感恩,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殿下大恩,下官没齿难忘!”他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既有对萧翌明示的感激,又带着一丝被拿捏的无奈。
一旁的路珩,双手抱在胸前,微微侧过脸,嘴角挂着一抹不屑的冷笑,心里暗自嘀咕:“田崇文这个蠢货,真是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他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嘲讽与轻蔑,仿佛在看一场滑稽的闹剧。
作画的画师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许临书捏着鼻子,和崔致远并肩走了回来,脸上写满了痛苦与煎熬。他的五官几乎皱成了一团,一边走一边嘟囔:“哎呀,二哥,我实在受不了了,这味儿能把人熏死。我真不想干这个活了!”话音刚落,他便猛地附身,双手撑着膝盖,干呕起来,身体剧烈地起伏着。
“殿下。”崔致远走上前,双手抱拳,恭敬地行了个礼,神色沉稳,“今日总共收集画轴七十余幅,剔除一些粗制滥造、不堪入目的,留下五十六幅。”
“够了。”萧翌满意地点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眼神中透露出几分赞赏,“你再去大明寺走一趟,请主持大师算个日子,好将这些亡魂安葬。”
“是。”崔致远领命后,转身大步离去。
萧翌带着徐福和叶临前往衙署,步伐沉稳,衣袂飘飘。
直到萧翌的身影消失在远方,许临书才敢彻底放飞自我,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起来。他一边挥舞着手臂,一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码头是如何的臭气熏天,甚至越说越激动,眼眶泛红,带着哭腔哭诉自己命苦,不停地念叨着萧翌总是派给他又脏又累的活儿。然而,周围的人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无人理会他的抱怨。
陆珩中途离开,再回来时,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只小小的猧子。这只猧子浑身毛茸茸的,眼睛圆溜溜的,十分可爱。
起初,许临书并未注意到,快走进别院时,不经意间瞥见陆珩怀里的小家伙,瞬间吓得脸色煞白,眼睛瞪得滚圆,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一蹦三尺高。他自幼曾被祖母的猧子狠狠咬过一口,这阴影一直深埋在心底。此刻,恐惧瞬间将他吞噬,他一路慌不择路地逃窜到上院。
谁料,上院的石桌旁围坐着一圈姑娘。许临书一眼就看中了英姿飒爽的沈冰洁,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心中暗自想着,在场的所有人里,恐怕只有沈冰洁能和陆珩能过上两招。
可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陆珩就像鬼魅一般,抱着猧子瞬间出现在他眼前。许临书惊恐地尖叫着,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躲到沈冰洁身后,双手紧紧拽着她的衣服,大声喊道:“离我远点!”
陆珩仿若未见,径直走到杜娇妤面前,微微俯身,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轻声问道:“喜欢吗?”
杜娇妤显然毫无心理准备,看着陆珩怀里的猧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感动。曾经,她也养过一只猧子,相伴多年,感情深厚。只是在父亲出事前,那只猧子不知为何突然淹死在后院池塘里,为此她伤心难过了许久。如今回想起来,仿佛连这小动物都提前感知到了命运的暴风雨即将来临,大厦将倾。
她微微伸出手,接过陆珩怀里的猧子。也许是突然换了个陌生的怀抱,猧子有些不适应,“嗖”的一下从她手中蹿了出去,径直朝着许临书跑去。许临书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如纸,双手慌乱地拽住沈冰洁的胳膊,左躲右闪,嘴里不停地叫嚷着:“走开!走开!”
沈冰洁虽身怀功夫,可毕竟是个女儿家,而许临书再怎么弱不禁风,也是个大男人。被他这般拽来扯去,沈冰洁只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一时间竟难以挣脱。就在这混乱之际,一个东西从她怀中掉落出来。一根羊脂玉簪,“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三节,静静地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