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躬下身,双手撑在膝上直视她的眼睛。
药材金贵,不能遇水,一早就叫她揣进怀里了。
他要看,宁露不情不愿掏出来,递到对方手里,顺便扫了一眼他的脸,立时惊出一身冷汗。
这不就是那日山下拦下她和大成的官兵之一?
那人恍若未察,嗅了嗅药物,自言自语:“我要找的那位郎君,也是个文弱书生。”
瓢泼大雨遇风斜飞,水珠挂了宁露一脸,她没敢抬手擦拭,只捏着衣摆憨笑装傻,再问什么也都不应话。
那尖脸干瘦的小兵先没了耐心:“卫大人,要我说一个小娘们也问不出什么。你要是急着找人,明日带了画像挨个村子里翻一翻就是。”
“害。我家那位爷,两位也是知道的。要是急躁了,把事搞砸恐比办不成还要命。不然也不会派我出门找,让我那大哥在家守着了。”
那姓卫的提起他家主子和大哥,身后两位也立刻打了个寒颤,噤声不再言语。
宁露抿抿嘴,把药抢回来重新抱进怀里:“大人,没什么事的话,我真得先走了。”
“好呀好呀。不过这天黑压压的,姑娘怕不怕,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那卫大人闻言笑弯了眼,似是坚持要将怜香惜玉贯彻到底。
她只是不应,一路小跑头也不回。
走到一半才想起可能会有人跟踪,又绕了几道弯,才拐进小巷往家去。
那姓卫的谈吐不俗,左右两个衙役开口闭口都想攀附,怎么说也是个大官。
对方提出来的每个讯息都和家里那位纪明一一对应,又口口声声说他对朝廷至关重要。
纪明那家伙随人的火石都值三两银子,举止谈吐更不必说。又想起前两天,他亲口说没有家了,还有他身上密密麻麻的旧伤。现在,又有官兵寻人……
宁露搓了搓手,又惊又怕,一个念头蹦了出来。
“他不会是被朝廷抄家灭门之后逃出来的世家公子吧?!”
这样昨晚他对谢清河感兴趣就完全说得通了。
“前有心狠手辣顶流权臣,后有多病多疑世家子。世界果然就是一个巨大的话本子。”
宁露脚步加快,砰的一声撞进树下人影。
“唔?谁啊?走夜路不开灯吗?”
“唔?!!你?!”
看清来人,她一手遮住他的脸一手回望,确认身后无人,反手将头上的蓑笠呼到了他的脸上,推着人往回走。
“下着雨,你出来做什么?”宁露气急败坏,压低声音。
“亥时二刻了。”来人顺着她的力道缓步向前,不以为意。
见她紧张,又忍不往黑暗中望去,被反宁露又一巴掌脸上。
“亥时怎么了?你担心我啊?”
他单手撑着油纸伞,怀中抱着蓑笠遮面,别扭狼狈又好笑可爱。
“来探你死活罢了。”
她若出事,他会很麻烦。
没骗她,纪明就是这么说服自己出门的。
“拜托,纪阿明。你和我现在的关系,放我们那儿,怎么也是包养与被包养的关系。你对我还是客气一点吧。”
“是吗?”纪明脚步稍顿,偏头侧身,余光再次瞥向身后黑暗,又状似无意望回眼前人。
他一字一顿:“我还以为,是公子和丫鬟私奔的关系。”
宁露楞在原地,开口之前先红了脸。
他都听见了?
半晌反应过来,快步跟上:“哎!那什么,我是为了救你啊,我可不是占你的便宜。”
老树弯枝,人影掠过,水珠下沉砸碎月亮,二人一来一回的斗嘴也匿于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