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本不应该是这样的。真的爱一个人,也不应该这样痛苦。
这样长久的沉默,令项逐峯更加惶恐,他握着杯沿的指甲都有些发白,“是不是我刚才,说错什么了,你要是觉得不开心你就直说,别放在心里,我……”
“项逐峯。”辛远忽然开口。
项逐峯绷着眼眶,紧张地等着接下来的话。
辛远看着他如临大敌的模样,那些盘旋在心头许久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其他房间的被子都没有晒过。”辛远移开视线,扯了一个并不算合理的理由,“等天气好了,再说换房间的事吧。”
这晚上躺回床上时,两人依旧像过去一个月那样,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房间只有彼此浅浅的呼吸,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
项逐峯知道,辛远想说的话其实不是这些。
辛远也许想跟他说,我其实没有恨过你,所以你不用为我做这些。但因为知道他听了这些只会更难受,所以最终选择了沉默。
就像每一个夜晚,隔着一层被子,项逐峯是那么清晰的感受到辛远身上好闻的香气,感受到他贴在身侧的手腕。能够呼吸的每一秒,项逐峯都想紧紧搂上去,但最终也只是躺着,等辛远真正入睡后,才敢小心摸一摸他手腕上的疤。
他在忍,辛远同样在忍。
可是在感情里,更爱的那个人,永远只能占据下风。
在比赛开始的那一刻,他注定是输家。
“辛远。”黑夜里,项逐峯轻轻叫他的名字,“以前是我不对,从来不会考虑你的想法,但今后不管你做了什么决定,我都会尊重你。”
辛远能感觉项逐峯的手微微颤着,有那么几秒钟好像已经忍不住要抬起,却最终也只放回了身侧。
“但如果可以,等你做出决定那天,记得提前告诉我。”
无声
项逐峯伤口拆完线的第二天,刚好是辛远和佳乾传媒解约案的终审。
先前因为辛远的身体原因,项逐峯一直申请委托出庭,但这一次作为当事人,辛远必须亲自出席。
其实最麻烦的部分,项逐峯早已经处理好,眼下只是去走个流程,但项逐峯还是比当事人都紧张。
等辛远都换好衣服往门外走,项逐峯忽然想起有个东西忘在书房,又急急忙忙地回去取。
车提前等在院门口,辛远脚步很轻,等快走到车边时,在车门口吸烟的两个人都没听见动静。
“你看看峯哥这谨慎的架势,安排那么多兄弟在暗地守着,知道的是陪辛远出席个法庭,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要去劫法场呢。”
刘彬靠在车门上,吐出一口烟:“这话你也就在我跟前说说,要是被峯哥听见,你看他给不给你削平。”
“你就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吧,”那人倒是更加来劲,“当时辛远跳楼刚被救回来的时候,你正好出去办事,没看见峯哥跪在他病房外面哭得样子,我辈子这生离死别也见过不少了,都没看哪个人能哭成那样,现在想想我都眼眶子都疼。”
刘彬这会倒也不说话了,就听那人继续,“本来这感情的事,咱们外人确实不该评判,但你看看峯哥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了,不说别的,就单是这个官司,峯哥前前后后花了多少功夫啊,结果那辛远还是成天冷冰冰的,正眼都不带看一个的,真不知道峯哥图什么。”
辛远在不远处听着,本不想上前打断,但余光看见项逐峯已经走出门,还是轻轻开口:
“你们说的没错,但是这些话,最好别让项逐峯听到,他会不高兴的。”
两人先是愣了几秒,才猛得转过身。
辛远没什么表情,但两人瞬间一身冷汗。
刘彬算是跟辛远接触最长的人,可是越接触,心底就越是发颤。
这人平时看着没脾气,一幅说什么都会答应的样子,但心底的主意比谁都大,但凡是他认定的事,没有任何人能左右,保不准哪天就用这幅无害的样子,做出个让所有人都措不及防的事。
这时项逐峯也走过来,感受到氛围有些奇怪,立刻看着辛远:“怎么了吗?”
那两人都快要吓死,辛远也没再看他们,只是伸手开车门,“没什么,上车吧。”
在辛远碰到车把手前,项逐峯已经先一步打开,又挡着他的头让他先上去。
这天庭审时间比项逐峯预计中长了些,但总归还算顺利,辛远和佳乾传媒的合约关系正式解除,今后也不再有任何连带关系。
走出法院大门的那刻,事先围堵的记者们瞬间涌了上来,虽然项逐峯早有准备,但辛远还是被人群推搡了几下。
闪光一时灯如潮水般涌来,混乱当中,没人发现辛远衣兜里何时多了张纸片。
那天下午回家后,辛远状态肉眼可见的差,项逐峯以为还是吓到了辛远,满心自责,所以在辛远说想一个人睡一会时,没有产生任何怀疑。
紧锁的房间内,辛远拨通纸片上的电话时,对面果然即刻接通:
“辛先生,我等您很久了。”
辛远没有说话。
但他记得这个声音,从前经常在何叶身边出现。
“您的母亲托我转告您,从前很多事她不知道,也有很多事做得不对,但无论何时,她永远都会是您最后的退路,只要您想离开,我随时都可以帮您。”
退路。
离开。
很长一段时间内,辛远以为这辈子都只能被困在项逐峯身边。
所以那时候觉得,死亡是让他离开的唯一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