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浑身绷成一根满张的弦,迟迟笑不出来,倒显得端庄许多。
妇人扶着许春休上车,车架不高,只叠起了两个台子。
但许春休因为目盲,随着一步一步踏上阶梯,心生怯意。
和爬山不同,山石踏上去是坚实的,牛车架子却一步一晃落不到实处。
指节攥得泛了白,即便如此也紧紧咬着唇,强装平淡。
白瓷瓶中斜插的杨柳枝也跟着晃晃悠悠。
底下的人声越发喧闹,他已经听不到身边的人在同他叮嘱什么,脚步越来越虚,腿都开始轻颤。
周身只剩呼啸的风声。
忽然,一道稳固却轻柔的力量轻轻托在他腰上——
许春休下意识去抓,却什么也抓不住,好像真的只是飘过了一阵风。
在他走上高台时,那股力量又慢慢地贴了过来,揽紧了他的腰。
那颗空悬的心忽然就落到了实处。
车架驶向田间的路,队伍长长排成一串。
村子的人几乎都出来看游神了,大的抱着小的追追赶赶,就为了看看今年又扮了哪些神仙。
许春休的车架前聚集了许多人,结伴的小儿女虽羞涩也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观音高坐,绝世容光竟真有几分神仙样子,却并非水中月那般可望不可及。
游神要从葫芦村开始,经过剩下的两个村子再回转,回来时一个白天都过去了。
高台上,许春休侧耳去听杂乱的声音,他自晨起便只喝了些水,如今腹内空空。
但他不敢轻易晃动,就怕自己摔下车驾,还要将别人砸出个好歹。
等到暮色四合,游神的队伍才挂上了灯笼,点点摇动。
远远望去像是串起了星河。
听到车架要回转,许春休终于松了口气,他真的要坐不住了。
葫芦村里,各家聚在一处做出了一桌百家宴,从头排到尾,足够容纳一两百人坐在一起。
戏台上也已经开场,要足足唱够三天。
如此热闹的时候,丹姝却看不到许春休的身影。
眸光扫过人群,无意识地寻找,她也不知为何自己对这个凡人心有挂碍,兴许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
田埂的布篷边上,丹姝瞧见他一个人坐在箱笼上。
还没换下衣裳,静悄悄坐在那,一下一下敲打酸痛的双腿,柔美的侧脸拢在灯笼的光晕中。
与远处热闹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
攒动的人头渐成虚影,丹姝站在那看了许久。
丹姝凑了次热闹也就不好奇了,看完了游神唱大戏,便拎着一盏花灯溜溜达达地回了山上。
庄户人家干活麻利,两日功夫已经收拾得很齐整。
庙门换了新的,推进门来不会再嘎吱嘎吱响,屋顶的碎瓦也全部换成了完整的,不会在半夜里漏雨。
窗子覆上了雪白的新纸,就连破庙内八根圆柱也都重新上了红漆,显得庄严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