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楼抿紧嘴唇斜睨过去。
此时此刻他正在气头上,仅凭一双眼睛就能在纷杂的人群中一眼认出纪兰舟这种话他如何说得出口。
他冷哼一声,懊恼地偏过头去。
纪兰舟自然看出景楼不愿搭理他。
他敛起嬉笑站直身子,正色道:“我知你现在定恨极了我,但你听我解释……”
“我何时说过恨你?”景楼打断纪兰舟,反问道。
纪兰舟一愣,支支吾吾地说:“你爹说我撇下你独自涉险,你定会怨恨。你怨我、恼我都是应该的……”
景楼眉头紧皱,沉声道:“既然你自知危险,当初为何要撇下我?况且还是这样……”
景楼顿住。
他盯着纪兰舟脸上被擦得东一块西一块的油彩和花里胡哨的刺青,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谁能想到堂堂亲王竟然变成这幅模样。
纪兰舟眨巴着眼睛,活像条落入泥潭的土狗泪汪汪地注视着主人。
雍王顶着这样一张滑稽的脸,景楼出城时上头的火气也被迫消下去大半。
“罢了,你深入敌营何等英雄,”景楼叹了口气垂眸说,“只是临行前可有想过若是出了差池独留我一人该如何在这世间苟活?”
“我……”
纪兰舟无言以对,上前一步想拉住景楼的手。
但景楼避开了纪兰舟的手,转身道:“王爷随末将回城吧,侯爷还有要事相商。”
说罢,景楼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景楼……”
纪兰舟望着景楼远去的背影,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他四下看看,两旁除了些碎石和枯草再无其他。
景楼竟然连一匹马都没给他留。
“阿擎,阿擎啊!”
纪兰舟一边喊着,一边认命地朝景楼离开的方向拔腿追了上去。
漠北昼夜温差极大,纪兰舟和景楼从山上下来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迎面吹来的风夹带着丝丝凉意,只有一块破烂黑巾裹在身上的纪兰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景楼在前方不紧不慢地骑着马,速度恰好能让身后的纪兰舟小跑着追上。
他望见蛮人先前的营地内有炊烟升起,一言不发地调转马头朝那个方向走去。
纪兰舟快跑两步跟了上去。
“少将军!”
营地内的士兵远远看到景楼立刻迎上前来:“您可算回来了,顾将军让吾等在此候着说您定然会来。”
正说着,士兵瞧见景楼马后跟着的“泥人”。
“少将军,您这是抓了个……蛮人回来吗?”
景楼跳下马瞥了一眼身旁满头大汗花猫似的纪兰舟,冷声道:“今夜在此休整,明日一早赶路回墨城。”
“是!”
将士领命后各自返回岗位值守。
景楼一言不发地走到火堆旁,脱下铁甲后坐在石头上擦拭起自己的长枪。
纪兰舟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从身上不知道哪个破布兜里掏出一块肉干双手捧到景楼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