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盏月古怪地看了卢修一眼。她原以为这个卢修并不共享记忆,可这句话,又仿佛若有所指。
“谁也帮不了我。”江盏月道。
门被轻声合上。
桌面上,那杯泼剩的茶汤仍冒着微弱的热气。
卢修注视着江盏月离开的方向,眸色渐深,如同窗外沉沉的夜色。
当“他”出现时,自己通常毫无记忆。但最近,尤其是与江盏月接触后,他竟然开始记得在离金说出的那些荒唐话。
借此推测出江盏月和“他”说了什么,并不困难。
而且,他还发现,只要接近江盏月一段时间,那个人格就会暂时沉寂。
也不知道江盏月和“他”发生了什么。
想起江盏月方才排斥冷淡的神情,卢修半阖眼帘。
半晌,他收回目光,声音冷沉,“太烫。”
侍从顿时跪倒在地,额头几乎触碰到冰凉的地板:“十分抱歉,殿下。”
那两杯未曾被真心享用过的安神茶,最终被无声地撤了下去。
*
另一边,祁司野看着主动找上门来的白羽芊,眉梢微挑:“怎么突然想参加皇室交流会?那可是内定好的流程。”
白羽芊答道:“我仰慕皇后已久,能有机会当面交谈,实在难得。”
若在以往,她或许还会对祁司野存有畏惧,但这些天来,他对她几乎有求必应,连夜间训练营这种严格按名单和时间进入的场所,她都得以自由出入。
这让她不禁有些沾沾自喜。
犹豫片刻,她终究还是试探着开口:“像这样重要的场合,那些身世有疑点的人,应该不会出现吧?”
祁司野眼尾轻扬:“比如?”
“比如”白羽芊声音放轻,带着刻意的矜持,“家里有像前任近卫官那样,声誉有损的人。”
祁司野低笑一声,“放心。没人能抢你的风头。”
白羽芊唇角悄悄勾起。心中暗自得意。
像之前在阶梯教室,因江盏月而颜面尽失的事,绝不会再发生。
*
同一片夜色之下,浓稠如墨,星光和月色被层层叠叠的云翳吞噬。
江盏月已经走出卢修的专属休息室。
她所处的并非坦途,而是夹在两侧茂密到几乎倾轧而来的树林间的一条狭窄小径。
古木参天,枝桠虬结盘错,在她头顶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黑色巨网,仿佛随时要崩塌下来。
一片枯黄的落叶,挣脱了枝头的挽留,在她面前无声地、打着旋儿,缓缓垂落。
她下意识地摊开掌心。
那枚失去了所有水分的叶片,轻飘飘地,恰好落入她的手中。
脆薄的叶脉在掌心勾勒出死亡纹理。
生命是很脆弱的。
脆嫩的新叶,或许就在下一秒便被一阵无常的风吹落;盛放的花朵,再如何娇艳,稍不注意就会被踩烂。
能在锻造坊里连续工作十二个小时不知疲倦的妈妈,一夜之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翌日便衰弱地卧床不起,只能依靠轮椅代步。
然后她也在某一天,突然发起高烧。
江盏月的思绪飘远。
今天,与之前的每一个病中日,似乎并无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