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或是流弹,或是垂死挣扎,引燃了残存的信号烟花。
数道五彩流光如同垂死的星辰,尖啸着蹿上被浓烟笼罩的天空,轰然炸开。
绚烂光芒短暂地掠过她眉梢眼角,她脸上沾着烟灰,眼神却锐利、平静,蕴含着一种摧毁一切枷锁、磅礴而出的生命力。
“少爷,第三攻击小组在侧翼发现了正在逃跑的市民。”下属强忍着不适,凑近汇报。
然而,所有的声音——呼啸的风、螺旋桨的轰鸣、远处传来的零星枪响、下属喋喋不休的汇报——都在祁司野的耳边渐渐淡去,最终化为一片模糊的背景杂音。
仿佛有人按下了世界的静音键,连同色彩也一并抽离。
那冲天火光、五彩烟花、灰烬与雪,全都沦为黑白默片的背景。
唯有那道映着火焰的侧影,成为这天地间唯一灼痛他视网膜的存在。
*
跑车内,妮可半撑起身子,扒着前座椅背,兴奋地看着窗外又一次炸开的信号弹。
孩童的情绪变幻莫测,方才还因枪林弹雨而恐惧,此刻已被这突如其来的“焰火”吸引。
“哇!”她举着双手欢呼,连车子偶尔的滞空感都被她当成了有趣的过山车。
西格玛州以其无污染著称的星空观测台而闻名,此刻,天际线上方,遥远的星光依旧华丽清冷,与地面燃起的炽热火光泾渭分明。
江盏月驾驶着已经布满弹痕的跑车冲上柏油马路。
后方,几辆越野车如同被激怒的鬣狗,穷追不舍。
与此同时,直升机巨大的阴影和轰鸣也笼罩了下来。
伊珀棉仰头,看清了机身上那个张扬无比,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家族徽章,他神情不明,“祁家?”
江盏月瞥向后视镜,镜子里,离她们最近的一个追兵,头颅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猛地炸开,红白之物泼洒在雪地上。
她略微减速,然而,这辆经历了高强度透支的跑车,一旦从极限状态中稍一松懈,便立刻显露出疲态与不堪重负,轮胎处冒出浓密刺鼻的白烟。
江盏月当机立断地将车驶离主路,驶向一片相对开阔、远离核心战场的区域。
车身在颠簸中终于彻底熄火,带着满身伤痕停了下来。
妮可好奇地也想转头,眼前却忽然一暗——一条柔软的羊绒围巾轻轻覆盖下来,将她连头带身体整个裹住。
“怎么了?”她软软地问。
江盏月温和解释道:“他们在放烟花,太亮了,小朋友看久了会把眼睛伤到。”
妮可乖巧地没有扯下围巾,那柔软的触感包裹着她,虽然围巾上没有任何香气,却让她感到额外的安心。
“声音变得好响哦,”她小声说,“烟花很漂亮吗?”
伊珀棉已经下车了,他背靠着弹痕累累的车门,语调悠长,“当然,非常漂亮。”
伴随着他的话语,是远处黑暗中,子弹撕裂人体躯干的闷响,以及更远处,雪地上无声铺陈开来的、红白交织的半凝固物。
童话般的描述背后,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妮可哼哼唧唧,“月月姐姐,我也想看。”
江盏月眼帘半阖,“下次吧,和你妈妈一起看。”
听到“妈妈”两个字,小女孩瞬间安静下来。片刻后,她才重重地点头,“嗯!”
渐渐地,枪声由密集转为稀疏,最终彻底停歇。
沉稳而富有压迫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