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安安意识到什么,脚步慢下来。
“森林的法则刻在羽色里。褐羽鸟是尘土,灰蓝羽鸟算活物,而拥有藏青羽毛的鸟,被允许栖息中层巢区。”
“传说,若能通过重重考验,便有渺茫机会在满月时褪去残羽,生出藏青色的新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灰蓝鸟在经历了前面残酷的筛选和考验后,终于等到了最后一道考核——也是真正的、决定命运的考核。”
“藏青鸟们说,想真正栖息于此,需用滚烫树液浇羽,啄食腐肉。”
“灰蓝鸟别无选择,滚烫的液体灼烧着肉体,屈辱的呐喊焚烧着灵魂。”
“周围的藏青鸟们静立枝头,如同观看一场必要的淬火。”
“当最后一滴滚烫的树液耗尽,当最后一点腐肉消失,灰蓝鸟奄奄一息,它终于被赋予了新的身份。”
“但从此,只能拖着残躯,用沙哑破碎的声音说话,永远带着焦臭和腐肉的腥气。”
“灰蓝鸟将永远铭记自己‘来自下方’,并对藏青鸟保持永恒的敬畏与顺从。”
姚安安手指攥紧。
终于有一些被她下意识忽略的事实,浮现出来。
她是B级生,而江盏月,是C级生,她们的立场,甚至从一开始就是对立的。
“这个故事很有意思。”姚安安声音干涩。
她抬眼看向江盏月,月光下,对方的侧脸线条清冷而疏离。
语气带上同病相怜般的悲伤,“但是在这样一片森林里,太清醒、太聪明,只会更加痛苦。”
江盏月没有反驳,只是微微倾身,靠近姚安安的耳边。
温热的呼吸带着少女特有的清淡气息,气流很轻,如同羽毛扫过耳廓,“不会的。”
不会痛苦?姚安安面上有些恍惚。
耳边那阵细微的痒意还未消散,再回过神时,江盏月的身影已经融入了前方小径的阴影里。
月光将她清瘦的背影拉得很长,带着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孤寂。
姚安安独自站在原地,夜风吹拂着她微乱的发丝。
赌场柴康的惨状,沿途诡异的情况,还有江盏月突然提起的故事。
她隐隐觉得江盏月似乎知道些什么,但那些疑问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是化成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
*
清冷的光辉洒满圣伽利学院的建筑群和,仿佛给一切披上了一层惨白的纱。
然而,这一夜,却注定无人能够安眠。
起初是零星几声模糊的惊呼。
紧接着,像被点燃的导火索,惊呼声、急促的脚步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从C级生宿舍的方向由远及近,如同潮水般迅速蔓延开来,打破了整个宿舍区的宁静。
“喂,听说了吗?出大事了!”
“符绯!是符绯!她疯了!”
“她直接在PALL系统上提交了对马歇尔的举报手续!实名举报!”
“什么?!她怎么敢的?不要命了吗?”
“天啊,她不知道低等级生举报高等级生之前,必须通过鉴诫池证明自己的忠诚吗?”
“疯了!绝对是疯了!她这段时间不是在夜间训练营参加晋级考核吗?怎么会突然举报马歇尔?”
鉴诫池,几乎被大多数学生遗忘的名字,毗邻着夜间训练营。
无数扇寝室门被猛地拉开,杂乱的脚步声急促响起。
无论是出于震惊、恐惧、好奇,还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期待,不同等级的学生,都不约而同地涌向了鉴诫池。
那是一个巨大的人造水池。
池水是深不见底的幽蓝色,比最深的夜空还要暗沉,水面平静无波。
池边,几道身影在冷光下凝固成剪影。
稍远处,身形挺拔的祁司野双手插在裤袋里,姿态闲适。
他身边站着的学生会执事长秦予淮,戴着金丝眼镜,面容一如既往的冷峻严肃。
而最靠近池边、几乎半个身影都笼罩在池水散发出的阴冷湿气中的,正是符绯。
她背对着汹涌而至的人群,衣角被吹得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