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枪将的劫数
东昌府大捷的馀温尚未散去,梁山的兵锋便已指向了毗邻的东平府。聚义厅内,因新得张清这员猛将(虽尚未真心归附,但已被囚于山寨)而士气高昂的衆头领,将目光投向了下一个目标。
“哥哥,东昌已下,东平府孤立无援,正可一鼓作气,将其拿下!”“霹雳火”秦明声如洪钟,战意熊熊。他的急躁与索超如出一辙,渴望在战场上建立功勋。
宋江坐于上首,面带微笑,目光却沉稳。连克州府,梁山声势如日中天,他心中那“替天行道”後谋求招安的蓝图似乎又清晰了几分。他看向吴用:“学究,东平府之事,还需你运筹帷幄。”
吴用轻摇羽扇,神色从容。东昌之战的顺利,尤其是宋清那“恰到好处”的提醒,让他对即将到来的东平之战更多了几分把握。他早已通过白胜等人,将东平府的情况摸了个大概。
“公明哥哥,东平府守将董平,武艺不在张清之下,双枪神出鬼没,有万夫不当之勇,人称‘双枪将’。”吴用缓缓道来,“然此人有一致命弱点,便是其性情。董平勇猛有馀,而智谋不足,且……贪恋美色,与那东平知府程万里之女,颇有纠葛。程万里嫌其出身,屡次拒婚,董平心中早已积怨。”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我等或可从此处下手。若能设法激化董平与程万里之间的矛盾,使其内乱,则东平府可不攻自破,甚至……或可兵不血刃,收得董平这员虎将。”
衆头领闻言,纷纷称妙。利用敌人内部矛盾,无疑是代价最小的取胜之道。
宋江点头赞许:“学究此计大善!不知具体该如何行事?”
吴用沉吟道:“需派一能言善辩丶胆大心细之人,潜入东平府,设法接近董平,伺机挑拨。同时,大军压境,施加压力,令其内外交困,不得不做出抉择。”
“俺愿往!”“鼓上蚤”时迁跃跃欲试,他惯于飞檐走壁,打探消息,对此类任务最为热衷。
吴用却摇了摇头:“时迁兄弟身手敏捷,自是上佳人选。然此次非为偷盗打探,重在言辞交锋,蛊惑人心。需一更沉稳丶更善机变之人。”他的目光在厅中扫视,最後落在了“神行太保”戴宗身上,“戴宗兄弟脚程快,便于传递消息,且为人机警,可担此任。”
戴宗出列抱拳:“戴宗领命!”
计策已定,衆人皆以为妙,唯有角落里的宋清,在听到吴用打算利用董平与程万里的矛盾时,握着书卷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记得清楚,原着中,正是吴用此计,导致董平最终反叛,杀了程万里全家,夺其女,手段狠辣,为人不齿。此举虽为梁山添一猛将,却也坐实了董平“狠毒好色”的恶名,为其日後不得善终埋下了深深的祸根。而且,程万里一家何其无辜!
一股寒意沿着宋清的脊背爬升。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场惨剧发生,至少,不能让它以如此酷烈的方式上演。这无关计谋是否高明,而是底线问题。
就在戴宗领命,准备出发之际,宋清合上了手中的书卷,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被吸引过去。这位宋四郎,每次开口,总能在关键时刻带来变数。
“哥哥,军师,”宋清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此计或可收奇效,但风险亦是不小。”
吴用眉头微挑:“哦?四郎有何高见?”
“董平性情暴烈,若派去之人言辞稍有不慎,非但不能成事,反而可能打草惊蛇,使其与程万里同仇敌忾,固守待援。”宋清缓缓道,“再者,即便董平被说动,其反噬之时,若控制不当,恐酿成更大惨祸,于我军名声有损。”
他擡起眼,看向宋江和吴用,目光清冽:“我军新得东昌,士气正盛,何须行此险招?不如堂堂正正,列阵于东平城外,遣上将搦战。那董平性骄,必不甘示弱,出城迎战。届时,或可阵前擒之,或可设计破之,虽多费些周折,却更显我梁山气度,亦可避免不必要的……杀孽。”
他刻意在“杀孽”二字上,稍稍停顿。
厅内一时寂静。宋清的话,像是一盆温水,浇在了一衆被吴用妙计点燃的热情上。堂堂正正?阵前擒将?听起来固然光明磊落,但哪有利用内间省时省力?
李逵首先嚷嚷起来:“宋清兄弟,你也忒迂腐!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能省力气为啥不用?”
“铁牛兄弟言之有理。”吴用接口道,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四郎所虑,虽有道理,但未免过于谨慎。戴宗兄弟机敏过人,自有分寸。至于名声……成王败寇,自古皆然。待我梁山成就大业,些许瑕疵,何足道哉?”
宋江也微微颔首,显然更倾向于吴用的方案。在他看来,能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战果,才是为首者应为。四郎……终究是心肠软了些,书生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