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两人仍旧紧跟其上,镜池化为人身,与李闻歌里应外合,一面往气障深处去,一面招架着二神凌厉攻势。回击之余,李闻歌以神识传音:
“这里面当真有魔头?跑了这么久,为何还不现身?”
“自然是有的,我不会诓骗恩人。”镜池虽为妖族长老,但妖形比起神形还是相形见绌。更何况此番那小神君请来了是天界神尊,看着还是个战将——
接下几招,他便觉有些精疲力尽了。
这样下去不行。
李闻歌身有魔气作保,耐力与相持之力还是胜过镜池一筹。仙魔之息天生便是相生相克,除了被压制吞噬,便是被同化一体,二者皆是相对抗的最好的伴侣,只有输赢之分,绝无相容之意。
她选择了吃魔心,也不仅仅只是因为魔心香甜可口。
每一颗被吃下的心脏,在遇上这样危急的状况时,都能化为不可或缺的力量,自然不是白吃的。
镜池的妖力被羽昇的仙力削弱地渐渐有些支撑不住,连灵力也弱了下去。如今两人之间仍旧陪着元正与羽昇干耗着的,便只有李闻歌一人。
“那魔头为何还是不来?”
这样大的动静,也不能惊动它老人家吗?
“不若我们先走,再耗下去,在下只怕恩人也支撑不住!”
多耗除了伤灵气的确毫无意义,虽而要是真对上,以她的能力扛下午倒也不会死。但李闻歌有点儿心疼起自己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宝贝魔心,对上这两个胡搅蛮缠的神仙实在是焚琴煮鹤,纯属浪费。
她撤了手,正欲与镜池往密林中心飞身而去,身后的元正如若忽而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一般,将半空瞬间撕裂了一个巨大的光口,跃身而入。
趁此机会,羽昇反应迅疾,飞身与元正前后相击,拦住两人去路,后引神钟金罩,自黑天而下,意图将此二人困与钟中,就地正法。
“不行,必须立刻脱身此境!”
神钟金罩的速度比想象之中要快,也比肉眼所见的体量要更大。奈何有羽昇与与元正前后围堵,镜池又法力溢散乍现真身,李闻歌只得单手徒剑,将狐狸抱在臂弯处,躲着两人层层追劫的攻击,连割裂空间也抽不出神来。
元正挥刀的手速如残影,他一腔热血就快要从口中奔涌而出。没有人会懂得此刻,在历经无数次孤立无援的挫败之后,有高人鼎力相助,将自己无数次放下又始终还要拿起的念头化为现实——
那颗心跳得快要不受控,他不敢眨眼,又无意识地勾起嘴角,只怕错过这样一个等了百年之久的时刻。
只等这一刀刺入她的胸口,神钟一落,心结至此解开,玉君神尊所受耻辱化为灰烬,数百年的仇恨为之消解。
刀刃勾缠前襟那一寸丝线之前,自漆黑的幽暗的地底,忽而传来一声听之丧胆亡魂的低吼与咆哮。
魔气自四面八方汹涌袭来,将密林深处所有的一切团团裹住,拦下那压顶的神钟金罩,硬生生抬离山首。本就视物不清的密林眼下是比浓墨更深重的黑。
金钟梵响与魔气的喧嚣重叠,于耳边炸响。李闻歌躲避身前那滞空的尖锐,撤身欲走,但身后不愿就此功亏一篑的羽昇反应更快,不等她转身,枪尖便直直要没入她的背后。
只在一瞬之间,枪尖掐错了地方,在她的肩头擦过一道长痕,飞溅着血滴。而无影无形的一股力量攀缠着李闻歌的腰际,将她裹挟至丛林深处,不见踪迹。
要杀了我吗?
缠在腰间的那股力量庞大且无力挣脱。
李闻歌再睁开眼时,便见身处一处极为空旷的天然地下洞穴之中。洞内既阴暗又潮湿,顶上湿哒哒地往下滴着水,有的落在她的发间,有的落在肩上。
带着凉意的水珠浸湿她的衣衫,渗入了肩上的伤口。
她后知后觉地抚上那一处微微刺痛的地方,看清了被衣衫包裹的伤痕,竟然已经好了大半。她蹙起眉头,思索着不知多久之前经历的那一幕。
长枪枪尖还挂着倒刺,在肩头剐蹭的那一下挖出了一块连着血肉的窟窿。
即便是寻常刀剑带来的疼痛也难以忽视,更何况她并不是不曾与神仙交过手。九重天的法器天然便具神性,轻松一击也可带来不可磨灭的创伤。
当年她被架在北海,若不是有师尊作保,她哪里有这种命能撑得过那一道神鞭。
此事之后,师尊被天界重罚代她受过,而她一个初初下山的毛头弟子,遇上半路要她偿命的神仙,不说接下一招,还能有命逃就不错了。
今日挨了这一下,却鬼使神差地奇迹般自己恢复了,实在令人觉得蹊跷。
李闻歌轻叹了一口气,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
一身衣裳都被这洞中的湖水濡湿,又湿又重地挂在身上。她顾不得施符咒,踩着水中浮起的石头,小心地往外走。这洞穴不似别处的地穴,溶洞石缝四通八达,它只有一条道,蜿蜒地伸向远处,只是有些长。洞中黑黢黢的,看不清脚下的路也极容易失足掉入水中。
摸着石壁,她一面点了符火看着前方的路,一面回想着昏迷之前走过的路。
想来也是徒劳,她甚至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何时晕过去的,只知道那缠在腰间的无形的力道如同从深林之中抽出的坚不可摧的藤蔓,被剑砍得吃痛,也只会将她缠得愈发紧,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挣扎无果,身边黑雾如盖遮蔽着视线,她忍着肩上传来的剧痛,扭头看向流血的伤口,体内的魔气正被枪尖所带的神力消耗吞噬,再一瞬,那力道裹挟着她,口鼻一瞬间无法呼吸,就这般被卷入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