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淮江郡城在寒风中仿佛一头疲惫的巨兽,蜷缩在辽阔的平原上。
连续多日的警戒巡逻,耗尽了守军大部分的精力与锐气。
加上近日外围突厥游骑活动明显减少,甚至有小道消息说突厥人因后勤不继和神秘黑骑的袭扰,已有退兵迹象。
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流言,如同温水般悄然侵蚀着守军紧绷的神经。
城墙上的火把在夜风中摇曳,映照着一张张疲惫麻木的脸。
哨兵抱着长矛,倚着垛口,眼皮沉重得几乎要粘在一起。
巡逻队的脚步声也失去了往日的紧凑,变得有些拖沓。
长时间的紧张过后,一旦稍有松懈,疲惫便会如潮水般涌来,将人淹没。
他们都以为,这个夜晚会和前几个逐渐平静的夜晚一样,在寒冷与困倦中慢慢熬过去。
郡守府内,何文渊与侯靖川虽未完全放松,但也认为最危险的时期或许已经过去。
此时各路援军已经前来驰援作战,突厥人退走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他们正在商讨突厥人退兵之后,加固城防,收拢流民,安抚民心,尽快助流离失所的百姓重建家园。
侯岳则奉命在伤兵营帮忙,看着那些因缺医少药而痛苦呻吟的同袍。
他心中对顾洲远的期盼与愧疚交织,却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更加卖力地帮忙。
没有人察觉到,死亡的黑影正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潮水般无声无息地向着城池漫涌而来。
突厥右王阿史那咄苾赌上了所有!
他放弃了所有不必要的辎重,集中了麾下所有能战之兵,人数远超城内守军预估!
为了达成突袭效果,他严令全军人衔枚、马裹蹄。
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夜色的完美掩护,如同庞大的狼群,悄无声息地逼近到离城墙仅一里多的距离。
淮江郡城,北城墙。
拂晓前的黑暗浓稠如墨,万籁俱寂,只有寒风掠过垛口发出的呜咽声,以及偶尔传来守军巡逻队疲惫的脚步声。
连续多日的紧张戒备,让守军的神经如同绷紧的弓弦,却也在黎明前最困顿的时刻,不可避免地显露出一丝松懈。
没有人注意到,在城墙根下那片被阴影笼罩的黑暗中,一条条带着铁钩的绳索,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抛了上来。
铁钩扣住垛口或墙砖缝隙,发出极其轻微的“咔哒”声,瞬间便被风声掩盖。
紧接着,一个个黑影,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冰冷的墙面,开始敏捷而迅速地向上攀爬。
他们口衔弯刀,动作矫健,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有粗重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淡淡的白雾。
突厥人放弃了喧闹的鼓噪和耀眼的火把,选择了这种最原始、也最致命的偷袭方式。
危机,在寂静中悄然逼近。
一名靠在垛口后打盹的守军新兵,迷迷糊糊中感觉手中的长矛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