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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继续的重量（第1页）

第41章“继续”的重量

霍展霆那句“表现尚可”和消失在书房门後的背影，像两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陆承晔心中漾开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

他独自在空旷的客厅里站了许久，直到窗外最後一丝天光被夜幕吞噬，别墅内自动感应的暖黄壁灯次第亮起，才仿佛从一场漫长而紧张的梦中惊醒。

“表现尚可。”

简单的四个字，没有任何温度，却像一道微弱的光，穿透了连日来笼罩在他心头的厚重阴霾。不是赞扬，更非肯定，只是一种……近乎苛刻的丶基于事实的评估。但对于一直在怀疑与审视的刀尖上艰难行走的陆承晔而言，这已足够。

至少，他没有搞砸。至少，他证明了，他并非一无是处，并非只能带来麻烦。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觉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得以稍稍松弛，随之而来的，是潮水般涌上的丶几乎要将人淹没的疲惫。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高度消耗。

他没有立刻上楼，而是走向厨房，为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冰凉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真实的慰藉。他靠在流理台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峰会上的每一幕——那些审视的目光，那些刁钻的问题，赵铭的挑衅，还有……那杯无声递到他手边的水。

霍展霆……

这个男人，永远像一座笼罩在迷雾中的冰山，他以为自己触碰到了什麽，转眼却发现那只是更深的迷障。

喝完水，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上楼。经过书房时，那扇厚重的木门依旧紧闭着，缝隙下透出明亮的灯光，显示着里面的人还在工作。

陆承晔的脚步没有停留，径直回到了客房。

他将自己摔进柔软的被褥里，连洗漱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西装被随意扔在椅背上，如同卸下了一层沉重的铠甲。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休息，大脑却异常活跃，无数画面和思绪纷至沓来。

他就这样睁着眼睛，在黑暗中躺了不知多久，直到身体的极度疲惫终于战胜了精神的亢奋，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境支离破碎，一会儿是峰会现场无数闪烁的镁光灯，一会儿是霍展霆那双深邃难辨的眼眸，一会儿又是书房那夜冰冷的对峙。

他是被窗外渐亮的晨光唤醒的。

醒来时，头痛欲裂，身体像是被拆卸重组过一般酸痛。但他还是强迫自己起身，洗漱，换上干净的家居服。

当他走出客房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门依旧关着。

他走下楼梯，餐厅里，早餐已经备好。令他有些意外的是，霍展霆竟然已经坐在了主位上，正一边用平板电脑浏览着新闻，一边慢条斯理地用着早餐。

他看起来精神不错，昨晚的疲惫似乎一扫而空，恢复了那副冷静自持丶掌控一切的常态。听到脚步声，他擡起眼皮，目光在陆承晔身上停留了一瞬，没有任何表示，又落回了平板屏幕。

陆承晔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沉默地开始用餐。

两人之间，恢复了那种近乎凝滞的丶互不干扰的安静。仿佛昨天在峰会上的种种，包括那杯水，都只是一场幻境。

早餐用到一半，霍展霆放下餐具，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关于城西项目，”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平板上，“你之前看的那些资料，有什麽初步结论？”

陆承晔拿着勺子的手猛地一顿，心脏像是被什麽东西攥紧了。

他问城西项目？

在发生了纸条事件之後？在他刚刚“表现尚可”之後？

这是一种……新的试探？还是……他真的开始愿意听他的“看法”？

陆承晔迅速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放下勺子，擡起头，迎向霍展霆那看似随意丶实则锐利的目光。他知道，他不能回避，也不能表现出任何心虚或慌乱。

“资料还在消化中。”他选择了一个谨慎的开场，声音因为刚睡醒还有些微哑，但很平稳，“初步感觉，项目复杂度远超想象，利益纠葛盘根错节，尤其是历史遗留问题和潜在的社会矛盾，可能是比技术和资金更棘手的挑战。”

他避开了那个最敏感的丶关于“地下隐患”的话题，只谈及了宏观和表面的困难。这是最安全，也最符合他当前认知水平的回答。

霍展霆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几不可查地挑了下眉梢，不置可否。

“还有呢？”他追问，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敷衍的压迫感。

陆承晔的心跳更快了。他感觉到霍展霆似乎在逼他往更深的地方说。

他沉默了几秒，脑海中飞速权衡。最终，他决定再往前迈出一小步，但依旧避开那个“雷区”。

“另外，”他斟酌着用词，“项目的成功，似乎不仅仅依赖于商业层面的运作，更取决于能否获得……更高层面的政策支持和资源倾斜。这其中的博弈，可能比市场竞争更加关键。”

这是他通过阅读那些政策和宏观分析资料得出的推论。

霍展霆深邃的眼底，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什麽，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放下平板，身体微微後靠，目光终于完全落在了陆承晔脸上，带着一种审视，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看来，”他薄唇微啓，声音低沉，“你没白看那些书。”

这句话，依旧听不出是褒是贬。

陆承晔屏住呼吸，没有接话。

霍展霆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站起身。

“吃完来书房。”他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餐厅，没有给陆承晔任何回应或拒绝的馀地。

陆承晔怔在原地，看着霍展霆消失在餐厅门口的挺拔背影，手中的勺子久久未能落下。

去书房？

主动叫他去书房？

自从纸条事件後，他几乎已经认定，霍展霆不会再允许他轻易踏入那个象征着权力和核心机密的空间。

可现在……

他迅速吃完剩下的早餐，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起身，走向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