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这具身体,一点事都没有,是吧?出问题的是记忆中枢。”
江烬刷地抽出纸鹤身上的枪,抵在自己脑门上逼问,才得到实情。
“他两个多月前加入了军盟,以人类的身份。”纸鹤说,“正如你刚才听到的,他将率领太阳神舰队,以打击诡族的名义,毁灭所有溯生人和溯生技术。”
江烬怒极反笑,这就是岑安所说的“看着办”麽?
他不仅加入了军盟,还击杀诡族主教,激化溯生人与人类的矛盾,筹备着跟再生洲开战。
江烬渴求的人机平权,岑安却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还是以人类的名义?
江烬气血翻涌,却又陡然想起什麽。
不,不对……太阳神母舰不是早就垮了麽?
江烬让纸鹤带他回家,他要见江忱。
到了家里,江烬直奔书房。装饰古朴典雅的书房里,塞满了军械模型,包括太阳神号。江烬翻阅桌上文件,这才知晓岑安这两个月来,盗窃机密修补太阳神的事。
江忱推开门,只见江烬跌坐地毯,文件散落一地。
江烬目光掠过他,看到他身後的云渺和林夏时,心中忽然明了。
原来岑安窃取机密,江忱都知道,甚至还出手帮他,让他轻而易举地运走修补工程中用得到的设备和材料。
从军工産品的销量与出口账目来看,没人会比江忱更期待战争。
他跟岑安,不过是各取所需。岑安需要太阳神号,他需要让工厂滞销的科技武器变成财富,太阳神号的威慑,足以地区军需大增,让莘讯赚得盆满钵满。
江忱不怕控不住岑安,因为岑安的软肋,是他……
江忱见他恍然,双眼清明,没有任何想说的,沉默又冷峻地看着他。
江烬抓着纸鹤的手臂,一步一步,踉跄着离开。
岑安一路风驰电掣地回到医院,才知江烬回家了,又风风火火地飞向湖边那座白色屋顶的房子。
房子里没开灯,光线昏暗,室外草地上燃烧着几簇纯净的野火,在他眼中明明灭灭。
江烬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注视着结了冰的湖面。恍惚中,他成了安睡湖底的鲈鱼,湖面冰层是压在眼前的舱顶内壁,看到盐粒般簌簌而落的细雪,会幻听到百年前舱外之人遥远的叹息。
一滴眼泪穿刺冰层,在他腹部灼出了一颗血红的痣……
原来,那颗痣真是这样来的。
他单薄的身影,看得岑安鼻尖一酸,涩声叫他:“烬哥。”
岑安跪在地上,从後抱住他,身上军装未换,他做好了被江烬斥责诘问的准备。
一路战战兢兢,江烬却只是转过身来,捧着他的脸,给了他一个悠长缠绵的吻。
然後,他缩在岑安怀里,什麽也没问,两个人一起看着窗外翩跹回旋的雪花。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你逃到天涯海角,在一个冬天的夜晚,守着一盏温暖的灯。”江烬说,“而我跋山涉水,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和你在灯影里重逢。
“这条路,我走了快两百年,”他含泪笑了,“还差这几年吗?”
岑安眼角倏地湿了。
他想说对不起,被江烬用食指封住了唇。
江烬抓起岑安的手,吻他手指上的戒指。
“去找我梦里的那盏灯,护住它,我还要和你在灯影里……重逢。”
重逢,他说的是重逢!他在跟他提前……道别。
岑安怔然。他是何等玲珑的头脑,他什麽都知道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岑安甩掉眼泪,用力点头。
再重逢,我一定要洗去满身的仓皇狼狈,坦荡从容丶坚定有力地站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