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安想起昨天翻阅的机密文件,“你们将他们称作‘先遣者’?”
“是的。”模型的光投射在何盛辞的眼睛上,将他的眼染成了血色。
“原来,溯生人早就被你们当做资源盯上了,”岑安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冷笑:“先遣者不就是另一种殉道者麽,只不过从人类换成了溯生人。可你不也是溯生人麽?”
“你不觉得这就是溯生人存在的意义吗?”何盛辞满眼恳切。
“有一日,我当然会进入其中。我知道你已翻遍基岸的机密文件,有一些甚至是我希望你看到的,我们的星航队伍,先遣者编队以及全部的远航计划,想必你已熟知。”何盛辞顿了顿,向他伸出手,“和我们同行吧,我们将迈出人类史上最伟大的一步。”
岑安瞧着他手掌上的纹路,忽地冷笑,“抱歉,我不愿意。”
何盛辞看到那不驯的目光,便知再难转圜,垂下手臂,露出挫败的笑容。
“真是遗憾,岑安。”他还是不甘地问了一句,“确定不好好考虑麽?”
“或许你可以通过游说丶鼓舞丶招募等方式,收获认同你的人,或者溯生人,而不是通过禁档简单粗暴地控制他们。”岑安说,“我不会让禁档落入你手,再见,何首长。”
说完,岑安拉过江烬手腕,大步流星地朝外走,纸鹤紧随其後。
“你怎麽拒绝得这麽干脆?”江烬疑惑地看着他,“他冒犯到你了麽?”
岑安摇头,“他希望我看到的,不希望我看到的,我都看到了。”
“看到什麽?”纸鹤问。
岑安顿了顿,还是摇头,那是个足以让知情者陷入危险境地的秘密,他选择闭嘴。
他握紧江烬的手,加快步伐,一路惴惴不安,进入飞行器才松了口气。
飞行器还没飞出半岛,便呼应了他不妙的预感。只见精悍的战机编队杀气腾腾地逼近,全方位都堵住,纸鹤悬停,一时不知该往哪儿飞。很快,对方的警告传进他们的通讯器。
是军盟的人,让他们乖乖飞进某座军机,束手就擒。
岑安扯了扯嘴角,“呵,真是玩不起。”
“谁?”
“还能有谁,何盛辞呗,”岑安自嘲,“养了我这麽多天,也是白养了。”
“你跟军盟应该没什麽冲突吧?冰底的事不是你的错,不如跟他们说清楚,解开误会。”纸鹤说着,调整航线板,准备按照军盟的警告飞进军机。
“等等!”江烬忽然厉声打断,嗓音发颤,“不行,岑安,逃……你必须逃!”
“啊?”
江烬凌厉地朝下看了一眼,他怒极,额上青筋隐现,同时气到手指发颤。
“太绝了,何盛辞真是太绝了……我们前脚刚走,他不仅叫来了军盟,还把你这几日的救治记录公之于衆,披露你溯生人的身份!”江烬咬牙道。
岑安立刻登入网络,得益于痕绿基岸迅捷的网络系统,传播量呈指数递增,几分钟内,几乎所有在线的用户读取了该信息。
岑安大脑一阵嗡鸣,网络上已是沸反盈天。
所有人都在声讨他。他是溯生人,冰底那场针对冰眠人的报复性打击,只怕不是溯生人情绪崩溃之下的冲动之举,而是有预谋的恐袭,毕竟导弹的成功抵达,归功于黑客成功把持冰底的防御系统。
看来,军盟不是来找他算不肯出手救人的账,而是直接把他当成了幕後黑手!
他只怕有口也说不清了。
他一时想笑,又觉悲哀,就那麽怔怔地出着神,如同宕机。
车舱猛地一颠,差点儿将他甩到舱壁上,他下意识地想去护江烬,却见江烬已然坐在了主驾驶位,正全速往地面俯冲。
“逃,岑安,先逃……去薄荷港,去找黑杰克!保护好自己,先躲起来!”
他回头看了岑安一眼,眼中酸涩与心疼化作滚圆泪珠。
他太清楚军盟的作风了,在误会解除之前,绝不能让岑安落入军方手中。
岑安的双脚踩上地面,大地有一种他此前从未察觉到的踏实感,头顶战机轰鸣声如雷贯耳,江烬声嘶力竭地喊着让他逃,他有一瞬失神,稍一停滞,转身跃入建筑内部。
江烬指挥纸鹤往上飞,跟军机周旋。
飞行器爬升的过程中,江烬忽觉头晕,他以为是正常的气压变化引起的不适,到了军机正面对峙的时候,他发觉痛感愈演愈烈,终如岩浆纵横颅内,再也支撑不住地昏厥过去。
纸鹤惊叫一声,慌张地喊他。
岑安即将逃至基岸边缘,他还连着机舱的通讯器,听到叫声立刻询问纸鹤发生了什麽。
“父亲晕倒了!”
纸鹤迅速从慌乱中镇定下来,冷喝道:“他要你逃走,你就不要回来,别干蠢事!我会飞进军盟的军机寻求救助。”
岑安顿住脚步,擡头往上看,厚重云层的遮掩下看不清楚情况。
岑安的目光落在屹立于半岛的三支火箭状建筑,他差点儿忘了,亚青环是唯一拥有核打击能力的环境组织,他们的武器系统挺有实力。
“抱歉了,柯伽姐。”岑安恨恨地朝基站看去,扯了扯嘴角。
“接下来,看一场烟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