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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工作9（第1页）

第64章工作9

从那个充斥着暴力的脱口秀酒吧逃离，空气仿佛都带着冰冷的铁锈味。

时凉情绪不太好，厉言相又带着伤，他没有开车，而是将厉言相的车留在脱口秀酒吧停车场，打了一辆车。

时凉搀扶着脸上挂彩的厉言相坐进出租车，报出附近一家酒店的名字时，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车内一片死寂。窗外的流光溢彩像模糊的色块，无法照亮他内心的混乱。祁微那双猩红丶失控的眼睛，厉言相替他挡拳时瞬间的闷哼，交织在一起，反复碾压着他的神经。

“对不起，言相……把你卷进来，还让你……”时凉看着厉言相红肿的颧骨和破裂的嘴角，内疚像藤蔓缠绕心脏，勒得他生疼。

厉言相摆了摆手，动作牵动伤口，让他微微蹙眉，语气却依旧温和：“别这麽说。是他太过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时凉苍白脆弱的侧脸上，声音低沉了几分，“我只是……看不得你受委屈。”

这话语里的维护意味太过明显，让时凉心头一颤。他下意识地避开厉言相的视线，看向窗外。

到了酒店前台，时凉用自己的身份证办理入住。他需要一个绝对安静丶没有祁微痕迹的空间来喘息。厉言相坚持送他到房间门口。

“早点休息，别想太多。”厉言相站在门外，暖黄的廊灯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也柔和了他因受伤而略显凌厉的表情。他没有进去的意思，分寸感拿捏得极好。

时凉点点头，低声道：“你快回去用冰敷一下，记得擦药。”

就在他准备关门的那一刻，厉言相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像羽毛般搔刮过心尖：“我以为你那麽坚定地选择他是因为你们在一起很幸福。”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望进时凉眼里，“现在看你这样，我很後悔。”

说完，他不等时凉反应，微微颔首，转身便离开了。背影挺拔，却莫名透着一丝落寞。

时凉僵在门口，心脏像是被什麽东西猛地撞了一下，怦怦直跳。厉言相的话，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他记忆的某个闸门。那些年被忽略的细节，那些沉默的守护，此刻都有了全新的丶动人的含义。

被人爱的感觉真好。

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时凉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一方面，是对祁微今晚疯狂行为的恐惧丶失望与愤怒；另一方面，是对厉言相突然揭晓的暗恋的震惊，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丶细微的悸动。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厉言相只有纯粹的友情，两个人的感情只是厉言相一个人一厢情愿。可当这个从小优秀丶家世相当丶容貌出衆，并且默默守护他多年的发小，以那样随性潇洒的的姿态在酒吧展示自己的时候，他心动了。

在他被祁微伤得遍体鳞伤的对比之下，那种被珍视丶被小心翼翼爱着的感觉，像温暖的泉水，浸润了他干涸冰冷的心田。说没有感觉那是假的。

“我怎麽能这样……”时凉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膝盖，感到一阵强烈的自我厌恶。

他和祁微刚刚经历如此不堪的冲突，关系岌岌可危，他却在为另一个男人而心跳加速？这让他觉得自己卑劣又轻浮。

对祁微残存的感情丶对自身动摇的羞愧丶以及对厉言相那份突然变得清晰厚重的情谊的无措，几种情绪猛烈交战，让他几乎崩溃。

就在时凉陷入深深自我挣扎时，祁微正被前所未有的恐慌吞噬。时凉离开时那双冰冷绝望的眼睛让他挥之不去。

他疯狂拨打时凉的手机，永远是关机。他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一无所获。那个总是亮着灯等他的家，此刻空荡冰冷得像一座坟墓。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时凉真的要离开他了。

在极度的恐惧和偏执下，他动用了一些灰色地带的关系，花费重金，找到一个黑客，通过身份证信息，锁定了时凉的位置。

他知道这手段卑劣，侵犯隐私，但他顾不上了。他就像濒死的人，不惜一切也要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拿到地址的瞬间，祁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驱车冲向那家酒店。一路上，他脑子里混乱地组织着语言，道歉丶忏悔丶保证……他必须挽回，无论付出什麽代价。

酒店房间里，时凉哭累了，昏沉地蜷在沙发上。门外骤然响起的急促敲门声和祁微沙哑痛苦的哀求，像惊雷般将他炸醒。

“时凉！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求你了！让我见见你！”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动手！我不该忘纪念日！我不该忽视你！”

“你开门，打我骂我都行！别不要我……”

祁微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精英，更像一个丢失了最珍贵玩具的孩子，绝望而狼狈。他甚至开始语无伦次地许下各种承诺：

“我以後再也不加班了！我辞职！我把所有密码都告诉你！我的钱都给你管！以後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时凉，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门内，时凉听着这些毫无尊严丶甚至有些可笑的哀求，心情复杂难言。愤怒和悲哀依旧存在，但一丝微妙的心软，也确实在滋生。

他从未见过祁微这副样子，如此卑微，如此恐慌，仿佛失去自己，他就活不下去。多年感情积累的习惯和心软，在这一刻动摇了他的决绝。

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将门外这个崩溃哀求的祁微，与不久前那个从容告白丶给予他温暖慰藉的厉言相，放在了一起对比。一个带来风暴和伤害，一个给予守护和安心。这个念头让他更加内疚，却也更加动摇。

最终，在祁微几乎要破门而入的执拗和那撕心裂肺的哭求声中，时凉深吸一口气，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门边。他打开了门。

门外的祁微，头发凌乱，双眼红肿，昂贵的西装皱巴巴地裹在身上，脸上还带着一丝狼狈的泪痕。他看到时凉，眼睛猛地爆发出亮光，几乎是扑上前，紧紧抱住了时凉的腰，将脸埋在他身前，身体因哽咽而剧烈颤抖。

“凉凉……对不起……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滚烫的泪水浸湿了时凉的衣襟。

时凉僵硬地站在原地，没有回抱他。他低头看着这个曾经骄傲丶如今却脆弱不堪的男人，看着他因为恐惧失去自己而崩溃的模样，那句分手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又滚，终究没能说出口。

他太累了，累到没有力气再去推开一个看似悔恨至极丶愿意抛弃一切尊严来挽留他的人。而且，那份对厉言相刚刚萌芽的丶带着负罪感的动心，也让他无法在此刻理直气壮地彻底斩断与祁微的关系。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祁微的哭声渐渐微弱，才用沙哑至极的声音，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

“祁微，这是最後一次。”

没有原谅，没有承诺，更像是一道最後通牒。

祁微却像是听到了特赦令，猛地擡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眼中却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急切：“最後一次！绝对是最後一次！我发誓！我会改！我什麽都改！我们回家，现在就回家！”

他没有问时凉为什麽住酒店，没有问厉言相，他不敢，他怕任何一个多馀的字眼都会打破这脆弱的平衡。他只是一味地保证，小心翼翼地拉着时凉的手，仿佛捧着稀世珍宝。

时凉没有挣脱，任由他拉着，收拾了根本没来得及打开的行李。他坐进祁微的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内心一片空洞的平静。他答应了回头，不是因为相信祁微真能瞬间改变，也不是因为完全原谅，更像是因为情感的耗竭，因为对多年习惯的不舍，以及……因为那份对厉言相刚刚萌生丶却让他倍感压力的心动，所带来的逃避心理。

祁微沉浸在“挽回成功”的巨大庆幸中，紧紧握着时凉的手，仿佛一松开就会消失。他以为自己极致的卑微和“诚意”打动了时凉，却不知道，他挽回的，只是一个心力交瘁丶内心已然産生微妙偏移的躯壳。裂痕从未消失，只是被暂时掩盖，而在那裂痕之下，一颗名为“厉言相”的种子，已经借着这场风暴，悄然落入了心田的缝隙。他们的关系，走上了一条更加如履薄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