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凉没有说话,他只是走过去,蹲下身,用温热的毛巾仔细擦去他额头的冷汗,然後捧起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祁微,你听好了。”时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可是能从枪口下把我抢回来的男人。这点困难,算什麽?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一步,一步,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看着时亮清澈而坚定的眼眸,里面倒映着自己有些狼狈的影子。那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绝望,奇异地被安抚了。他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再次抓住了支撑杆。
午後,如果阳光好,时凉会推着轮椅,带祁微去医院楼下的花园晒太阳。他会跟祁微讲公司里发生的趣事,讲他们共同朋友的消息,甚至会念一些财经杂志上关于“微凉一夏”的正面报道。
“你看,你不在,公司那群元老我都快镇不住了,等你回去大杀四方呢。”时凉笑着说,手指轻轻梳理着祁微被风吹得微乱的头发。
祁微安静地听着,大部分时间只是点点头,或者用简单的音节回应。身体上的疼痛和行动的不便,依然在消耗着他的精神和意志。
但每当看到时凉在身边,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听到他温柔的话语,那些阴霾似乎就能被驱散一些。
夜晚,是最难熬的。伤口的隐痛丶神经的抽痛,常常让祁微在深夜醒来,辗转难眠。时凉就睡在病房另一张陪护床上,但只要祁微发出一点轻微的响动,他都会立刻惊醒。
他会起身,倒一杯温水,或者拿来镇痛药,轻声问:“是不是又疼了?”
有时,如果疼痛不剧烈,时凉就会爬上祁微的病床,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从身後轻轻抱住他。
“我在这儿,睡吧。”时凉的声音带着睡意的模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祁微的後颈,像是最有效的安定剂。
在时凉安稳的怀抱和规律的心跳声中,祁微紧绷的神经会慢慢放松,疼痛似乎也变得可以忍受,最终沉沉睡去。
日复一日,时凉用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从未有过的耐心温柔,一点点抚平着祁微身体的创伤和心里的创痕。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被捧在手心丶时常闹别扭的时家少爷,他成了一个坚韧的丶可靠的守护者。
时父和时母来看望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他们亲眼看着时凉是如何事无巨细地照顾祁微,看着那个曾经在商场上锐利强势的儿子,变得如此沉稳温柔;他们也看着祁微,在时凉的鼓励下,如何从最初的绝望消沉,到後来咬着牙一次次挑战复健的极限。
一次在病房的小客厅的家庭聚餐,祁微在时凉的搀扶下,竟然勉强用助行器站立了足足一分钟。虽然结束後他几乎虚脱,浑身被汗水湿透,但那一刻,时父眼中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赞赏。
“好小子,是块硬骨头。”时父难得地拍了拍祁微没受伤的肩膀,“比你爸我当年强,我摔断腿那会儿,可没你这股狠劲。”
时母则拉着时凉的手,悄悄抹眼泪:“凉凉,你长大了,也找到了真正值得你付出的人。妈妈为你高兴。”
家庭的认可,像最後一片拼图,补齐了他们对未来的所有期待。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祁微的复健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他可以不用助行器,在时凉的搀扶下缓慢行走十几米了。回到病房,两人都累得不轻,却格外开心。
时凉给祁微擦着汗,突然说:“祁微,我们结婚吧。”
祁微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向时凉,对方的眼神清澈而认真,没有一丝玩笑的成分。
“我……”祁微喉咙发紧,“我的腿……还不知道能不能完全恢复,我可能……”
“你可能什麽?”时凉打断他,俯身,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鼻尖蹭着鼻尖,“你可能以後走路有点慢?那正好,我可以牵着你的手,陪你慢慢走。你可能不能像以前那样背着我跑?没关系,以後换我背你。祁微,我要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腿,也不是你‘微凉科技’总裁的身份。我就要你,完完整整的你。”
他拉起祁微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这里,从很久以前,就只装得下你一个。以前是我太懦弱,太在乎别人的眼光,现在……我什麽都不在乎了。我只想名正言顺地照顾你一辈子,当你的祁太太。”
祁微的视线瞬间模糊了,他反手紧紧握住时凉的手,巨大的幸福和酸楚几乎要将他淹没。他哽咽着,重重地点头:“好……我们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