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八天的假期,就像指间的流沙,倏忽而逝。
楚萧在父亲楚文宾和阿姨李慈的陪伴下,踏上了返回淮汐市的旅程,临行前,家里的气氛温馨又带着不舍,餐桌上摆满了李慈精心准备的早餐,楚文宾反复检查着儿子的行李,确认证件丶钥匙丶换洗衣物都带齐了。李慈则絮絮叨叨地叮嘱着:“萧萧,到了那边自己注意身体,按时吃饭,别总熬夜看书……租的房子门窗要锁好,晚上别在外面待太晚……钱不够了就跟家里说……”楚文宾在一旁补充:“学习上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劳逸结合,有什麽事,随时打电话。”
楚萧安静地听着,一一应下,他看着父亲关切的眼神,阿姨温柔的笑脸,心头被一股暖融融的踏实感包裹着。在父亲和阿姨殷殷关切的目光和絮絮叨叨的叮咛声中,他拖着行李箱走出家门。
而另一边,顾杰的假期结束,则显得冷清许多。
顾晴在淮汐市待了七天,这七天里,她几乎用尽了所有能想到的方式去点醒弟弟,分析家族産业的现状,点明父亲顾宏山再婚生子带来的潜在危机,苦口婆心地劝他收心学习,为未来争取……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甚至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急切。
然而,顾杰的反应始终如一,他要麽是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打游戏,左耳进右耳出,要麽是扯着嘴角,露出一副混不吝的痞笑,插科打诨地转移话题,要麽干脆沉默以对,眼神飘向窗外,仿佛姐姐说的那些沉重现实,都与他无关。
顾晴看着弟弟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又急又痛,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太了解顾杰了,母亲走得早,是她这个姐姐,在父亲几乎缺席的情况下,一手把顾杰拉扯大,她亲眼看着弟弟从依赖她的懵懂孩童,长成如今这个看似散漫不羁,实则用坚硬外壳将自己层层包裹起来的少年。
她知道顾杰心里的结有多深,他所有的叛逆丶所有的浑不在意丶所有的吊儿郎当,本质上都是对父亲顾宏山无声的控诉和绝望的报复,那个本该为他遮风挡雨,给予他父爱和引导的男人,却成了他生命中最大的缺失和伤痛源头,但凡顾宏山能尽到一点点父亲的责任,给予顾杰一丝一毫的关心和认可,顾杰都不会是现在这副将自己放逐在边缘,对未来漠不关心的样子。
顾晴站在玄关,最後看了一眼这个空旷而冰冷的家,顾杰正靠在阳台栏杆上,背对着她,望着窗外,她张了张嘴,最终什麽也没说,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拖着行李箱,转身拉开了厚重的防盗门。
“砰”的一声轻响,门在身後关上,隔绝了屋内屋外,顾晴站在楼道里,听着电梯运行的嗡鸣声,心头一片沉重,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路,只能靠顾杰自己走了,她只希望,弟弟能早日走出那片由失望和怨恨构筑的阴影,找到属于他自己真正的方向。
电梯门打开,顾晴走了进去,按下一楼,电梯缓缓下行,弟弟心里的那道伤疤,或许只有时间,或者一个足够强大足够温暖的外力,才能真正触及和抚平,而她,只能默默祈祷。
假期结束後的第一天,高三十六班的空气里还残留着一点懒散的馀韵,顾杰却像打了鸡血,精神抖擞地踏入教室,目光猥猥琐琐的在楚萧身上,他酝酿了好几天的“作战计划”。
“楚萧,借块橡皮呗?我的找不着了。”顾杰凑过来,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灿烂笑容,手已经伸到了楚萧笔袋上方。
楚萧擡眼看他,没说话,默默从笔袋里拿出一块崭新的橡皮递过去。
“谢啦!”顾杰接过,手指不经意地蹭过楚萧的指尖,心满意足地缩回手。
没过十分钟。
“楚萧,笔借我用用?我的没水了。”顾杰又来了,这次理由更敷衍。
楚萧叹了口气,从笔袋里抽出一支笔递给他。
“嘿嘿,你真是我的及时雨。”顾杰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还只是开胃菜,顾杰的终极目标,是楚萧那本字迹工整丶思路清晰丶堪称标准答案的物理作业本。
“楚萧,江湖救急。”顾杰压低声音,头往前凑到楚萧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物理作业借我瞻仰瞻仰呗?昨晚打本太晚,忘写了,吴阎王会杀人的。”
楚萧眉头微蹙,刚想拒绝,顾杰已经眼疾手快地抽走了他摊在桌上的作业本。
“谢了哥们儿。”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物理老师吴正悄咪咪出现在顾杰身後时,他正抄得忘乎所以,连楚萧的解题步骤都原封不动地誊写上去。
“顾杰!”吴正冰冷的声音惊雷般炸响,“抄作业抄得挺顺手啊?连人家楚萧的解字都照搬不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