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元初笑道:“倒像是阿姜会说出来的话。”
提到了玉姜,两人之间的轻松氛围顷刻荡然无存,只剩下良久的相对无言。
还是云述先打破了沉默,道:“师父,其实,我一点都不想离开噬魔渊。”
元初一愣。
谁能想到这是他如今最器重的弟子所能说出的?
“她还活着,你已经见到了,对吗?”元初问。
云述极轻一笑,道:“见到了,但以后……不会再见了。”
这些年,云述为玉姜的“魂飞魄散”而自苦,元初都看在眼中,今日能听到这一声不会再见,着实是出乎他的意料。
“我不为难她了。”
良久的沉寂之后,山巅上最后一丝亮色也收拢消逝了。周围暗下来,元初挥手,油灯的火苗跃起,充盈了整个房间。
宁觞派去围剿问水城的魔头,却在意外中得知她是先前那位堕魔的浮月山弟子玉姜,此事已经像一声惊雷乍响,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在指责浮月山,都在指责元初——明明说着已经将其处死,为何会让她金蝉脱壳一般出现在问水城,改名换姓为祸一方?
元初不知如何作答。
他甚至是最后一个知道玉姜还活着的人。
意外地,他并未有愤怒与被欺骗的情绪,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最喜欢、并且亲手带大的小徒弟,并未身死魂消,反而更好地活着,有了自保的能力。
只这一件事就足够他庆幸。
什么魔修。
当初他若没有离山游历,或许根本不会发生后来的诸事。
也是从那时起,他恍然意识到了沈晏川的沉重的私心,意识到他无数次偏私留下的首徒,为了一己私欲究竟都做了什么。
“当年,我一度非常自责。”元初忽然开口,“我自责在出事时,没能及时赶回来,就这么任由他把阿姜困于噬魔渊。非流光玉不得解的阵法……纵使我修炼多年也束手无策。后来,我宽慰自己——不管怎样,噬魔渊至少安全,或许晏川是真的想保护阿姜。”
“是我错了。”
“是我错了。他心里只有恨,一个只有恨的人,怎么可能会真心为旁人着想呢。他把阿姜困在其中,就是为了让阿姜体会到痛苦,那种无论自己修为多高也无法逃脱,生生耗尽心力的痛苦。”
当他想通这件事的那一刹那,他想到的并非是对沈晏川的失望,而是玉姜。
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纵使没有证据,元初也想通了。
他只想到玉姜。
分明是他看错了人,但承担代价的却是玉姜,是他带上山的那个孩子。
作为当时的浮月山仙君,作为玉姜的师父,他着实有愧。
这些话是从元初口中说出来的,却让云述心中酸软一片。
云述刚想说话,胸口却闷痛异常,俯身缓了许久。
仅此一次,虽救了元初,他的修为却损了大半。受损过重才沉睡数日不醒,醒后又听了这么多伤神的话,自是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