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两人到了镇上最大的一间药铺。
常见的青砖瓦房,门口挂着一块褪色的“回春堂”木匾,推门进去,里头早已挤满了人。
靠里的长凳上坐着等候抓药的村民,柜台前围着好几个穿着粗布短褂,背着竹篓的药农,还有妇人怀抱着哭闹的孩子,正踮脚朝里探头,不住的催问抓药进度。
空气中飘着浓浓的药香,混着煎药声,小孩的哭闹声,说话声,显得十分的喧嚷嘈杂。
对面几排深棕色的药柜,柜子里整齐码着各类药材,柜面上摆着戥子,碾药槽,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香,角落里还堆着几只等着处理的药筐。
沈阿衡四下里看了看,带着阿史那玉走到里侧人少的一个柜台前,见一个身材细瘦的夥计斜倚着药柜,一只手里拿着半块烧饼,另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扒拉着药筐里的干枸杞,时不时往嘴里塞口烧饼,饼渣子簌簌落在旁边的账本上。
沈阿衡把竹篓从阿史那玉的肩上卸下来,放在柜台上,说道:“小哥,我们来卖药。”
见有人来了,那夥计才停下动作,斜睨他们一眼,扫过篓子里的药材,又瞥了眼阿史那玉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语气十分敷衍:“这成色瞧着成色也不怎麽样啊,我们掌柜忙着呢,等着吧。”
说罢,便低头对着药筐胡乱拨弄,发出噼啪的响声。
沈阿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柜台的另一端,站着一个五十来岁的矮胖男人,肚子圆滚滚的,穿着件油光水滑的绸缎短衫,正眯着眼,用两根肥厚的手指拈着药农递来的药材,翻来覆去的不停翻看。
一副苛刻又挑剔的模样。
他对面站着的药农身旁还堆着两大筐药材,柜台上通过检验的,不过薄薄的一小堆,还没堆满一个药筐。
後面还排着四五个背着背篓的药农,显然都在等他验药。
看到这一幕,沈阿衡只好拉着阿史那玉在旁边的长凳上坐下。
又过了一会,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身材瘦的像晾衣杆,颌下留着两撇鼠须,身穿锦缎的男人,带着两个小随从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
那原本懒散的夥计挺直了腰板,忙从柜台里出来,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快步迎了上去:“张大哥您又来了,快里面请!”
那名叫张大哥的男人脸上带着几分趾高气昂的傲慢,说道:“我家太太上次在你们这买的‘养血膏’效用极好,今日再来拿两盒。”
夥计连忙应着,转身就朝被围在里面的矮胖男人喊:“掌柜爷!!张府里的张大哥又来取药了!”
那掌柜的一听“张府”二字,丢下手里的药材,也不管药农们还捧着药,连滚带爬的从柜台後绕出来。
“哎哟!原来是张府的张大哥,太太能喜欢我们的药,实在是小店的荣幸!”
老板搓着手,下巴上的肉随着说话的动作颤巍巍的,脸上笑容谄媚的不行:“您放心,小人特意给太太留着最好的,保证跟上次一样好,只要太太以後多来照顾小店就行!”
说着,便引小厮往後院走,带着刻意的讨好:“小人亲自给您挑,保管您能满意!”
店里的客人见老板突然丢下所有人去招呼别人,纷纷小声抱怨起来。
那个被丢下的药农是个老汉,手里还攥着一把没验完的药,急的额头冒汗,伸手拉住准备回去的夥计:“小哥,能不能麻烦你替老板验验?我们这些人天不亮就从村里赶来,还得赶着回去,这十几里的路,实在等不起啊。”
那夥计不耐烦的转过头,见来人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脚下草鞋还沾着泥点,手边的药篓用麻绳捆的歪歪扭扭,眼里充满轻蔑,“嗤”的冷哼了一声。
“我可做不了主,我们掌柜的规定了,凡是入店的药材,都得我们掌柜的一个个亲自来验,谁知你们会不会在好药里塞些品相差的?想让我替我家老板来验,你这人安的什麽居心?”
那老汉涨红了脸,想解释几句,那夥计却压根不给他机会,抄起案上的鸡毛掸子,对他挥了挥,像是怕沾到什麽脏东西似的:“趁早赶紧拎走!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我们掌柜的收药,向来只爱认镇上赵老头手里的货,你这破篓子,扔到大街上都没人捡,还想进我们回春堂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