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早饭依旧是昨日吃剩的荠菜玉米面疙瘩汤,只是这次沈阿衡特意少加了水,疙瘩紧实了些,没再散成粥。
可入口依旧是玉米面的粗粝,荠菜的涩味也没压下去。
沈阿衡端上来後,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笑:“还是没做好,你将就着吃点,改日再带你下山打打牙祭。”
阿史那玉没说话,端起碗安静的吃着,没露出半点嫌弃,甚至连最後碗底那点汤都喝得干净。
饭後,沈阿衡给他换过药,又令他躺下休息,帮他掖好被角,背上背篓往後山走去。
昨日一场大雨,枝梢上的晨露还没干,一路上腐叶泥泞打湿了她的裤脚,山路又陡又滑,只能捡根细猪木棒作拐杖,途中只要遇见能解毒的草药,不管对不对症,一并先采回去。
即使用不到,晒干了也能卖到镇上生药店去,不亏。
遇到长在陡峭岩石缝隙里的药草,如果伸手够不到,就用木棒去够,走累了就靠在树下歇一会,解下腰间的葫芦喝几口水,接着又往深山里去。
除了找解毒的药草,她还顺手采了些灰灰菜,炖汤用的野蘑菇,土茯苓跟鸡骨草,一并都放进背篓角落。
快要到山顶时,沈阿衡忽然听见前面不远处长草从中传来嗤嗤声响,她蹑足上前,见前面一个石缝中正爬着一只通体赤红的蝎子,只尾刺部分色作雪白,此时正高高翘起,泛着冷光。
沈阿衡认得这叫做“白尾蝎”,体型比寻常蝎子要大,行动时悄无声息,尾刺迅速摆动时会喷出极淡的毒雾,毒性性烈如火,一旦被它蛰中,片刻间全身便浑身灼痛,毒素沿血脉蔓延,若不及时得到处理,即便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中了此毒後也会内力尽失。
不过虽是剧毒之物,可若是将其尾刺里的毒液与冰蟾胆调和,便又会成了价值千金的解毒奇药,说不定会对阿史那玉体内的毒有奇效。
只是这白尾蝎寻常只在夜晚才会出洞觅食,白天极为难见,且经常雌雄一起出双入对,瞧这白尾蝎的体型,已经成年,说不定它的伴侣也在附近。
于是沈阿衡耐着性子藏在附近等了一会,直到双腿发麻,也不见有另一只出现,只好先从背篓翻出一柄铁制小夹子跟带盖的瓷罐,半蹲着慢慢往石缝那边挪去。
等到距那石缝约一两丈处,沈阿衡屏住呼吸,趁那白尾蝎一动不动时,先慢慢用夹子按住那蝎子的背甲,不让它动弹,再小心的捏住它尾刺根部,避免被蜇到,动作轻而快的把蝎子放进瓷罐里,然後迅速旋盖子。
直到做完这一切,沈阿衡才发现後背已沁出了一层薄汗。
这白尾蝎毒性厉害,要是被蛰一下,那可大大的坏了。
将瓷罐跟夹子都收进背篓,沈阿衡再去其他地方去寻草药。
等到将一株老龙葵挖出来时,沈阿衡看了看天色,发现已经出来了大半天,背上的背篓沉甸甸的,这大半天的收获着实不少,压的她肩头一阵阵发酸。
沈阿衡拍了拍背篓,转身往回走,脚步虽沉,脸上却忍不住带了笑,这些东西,足够给阿史那玉治一阵毒,还能添好几顿饭了。
等回到山神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馀晖洒在山神庙的屋檐顶上,照在那几只常年停在檐顶的乌鸦上,羽毛浸在馀晖里,镀上一层好看的金边。
沈阿衡走到院子里,脚步沉的像灌了铅,放下背篓,揉了揉发酸的肩膀。
过了一会,她瞥了眼紧闭的厅门,以为阿史那玉还在睡,便又拎起背篓,轻手轻脚的往里走,可一推开门却愣了,他没躺着,竟坐在床边,後背靠着墙。
冷白的侧脸对着门口,空茫的眼睛正望着厅门方向,像是从她走後就一直这麽坐着。
“你醒了啊?”
沈阿衡有些意外,以为他待得有些闷了想出去,放下背篓时还安慰了句:“外面也没什麽好看的,满山的老树跟毒虫毒蛇,到处湿漉漉的,山道都不好走。”
她知道他中原话说不利索,也没指望他回应,转身就蹲在背篓边翻东西,自然而然的便开了话头:“你是不知道,我今天上山可费劲了,山路滑的很,差点摔了一跤呢……不过我运气好,你猜怎麽着,竟然被我抓到了‘白尾蝎’,这东西可是个好玩意儿,说不定就能治你身上的毒……对了,我还采了野蘑菇,竹笋什麽的,晚上给你炖个汤,补补身子。”
这絮絮叨叨自言自语的习惯是师父走後养成的习惯,山神庙太安静,日日不说话总觉得空得慌。
沈阿衡把药草分类摆好,又把装有白尾蝎的瓷罐放在角落,转身去拿野蘑菇时,一擡眼,却不经意对上了阿史那玉的目光。
他没看别处,正安安静静的望着她,眼睫低垂,虽然没什麽表情,却像在认真的听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