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两人在岛上胡乱歇息了一宿,第二日一早,便乘着老船夫的船离开了归墟岛。
两人没有耽搁,又骑马往蜀地赶去。
赶了半个月的路,白天骑马,夜里就找破庙或者小客店歇脚。
阿史那玉总抢着喂马生火做饭的活,沈阿衡要帮忙,他就把她往火堆旁边推:“阿衡你坐丶我来。”
中原话仍然磕巴,却动作麻利,连自己指尖被火星烫了下,都只攥着衣角藏起来,没让沈阿衡看见。
这日刚进蜀地地界,阴云笼罩,风里带着湿意。
阿史那玉突然停步,从包裹里翻出件旧蓑衣,轻轻给沈阿衡披上:“要落雨……别淋着。”
这些日子以来,他将“阿衡丶阿衡”叫的越来越顺口。
沈阿衡看着他被雨打湿的发梢,忽然想起在归墟岛的浪里他护着自己的模样,心里发暖。
一路上风尘仆仆,可似乎只要他再身边,连赶路的苦都淡了。
直到看见前方的“蜀地境”的石碑,沈阿衡才回头,眼瞳亮了亮:“阿玉,到了!”
过了蜀地界碑,风里的湿意越来越大,裹着腐烂的草木味,刮在脸上生疼。
这蜀地自古以来就是中原人眼中的秘境,东边是连绵的巫山,云雾常年不散,西边青城山脉里藏着无数深谷,谷中瘴气遍布,十分厉害。
当初师父带着她行走江湖时,都是绕着此地走的,连听到从蜀地来的江湖人士,也要退避三舍。
以防一言不合,他们就朝自己扔毒虫。
这里多是蜀地百姓聚居,城镇里的房屋多是竹木结构,房檐翘得老高,只是当地人多讲巴蜀房檐,中原话虽能通些,却也常要连说带比划才能明白。
两人牵着马在镇里走了些路,沈阿衡见路边有个卖豆花的摊子,便走上前:“阿伯,乱葬谷怎麽走?”
摊主是个扎着布巾的老汉,一听见“乱葬谷”三个字,手里的铜勺“咣当”一声掉在锅里,他连连摆手,嘴里说着带着蜀腔的话:“那地方莫去!谷里全是毒虫,进去了就出不来!”
一边还指着远处被云雾裹着的山谷,满脸惧色。
两人又找了茶摊,采药人打听,结果都是一样,要麽匆匆躲开,要麽压低声音劝他们:“那谷会吃人!瘴气能毒死人,你们还是别送命了,快些回去吧!”
沈阿衡不信邪,又继续问了好几个人,才总算问明了路径,与阿史那玉两人立即赶去乱葬谷。
两人顺着问明的大致方向往山谷走,路边的草木越来越密,阳光都被遮得只剩零星的斑驳,从一开始的骑马,到後面路越来越难走,两人干脆把马拴在附近的树上,连包袱也没带,只身往前走。
阿史那玉走在前面,用路边捡来的木枝劈着路边的荆棘,还时不时回头看沈阿衡,声音仍有些磕绊:“慢些,别被丶刺到。”
沈阿衡看着他的背影,心下稍定。
越行前方越人烟稀少,林深草密,地气潮湿,连大约行了七八里路,便闻到一股裹着潮气的腐臭味扑来。
沈阿衡皱眉望去,见前面横亘着大片的黑沼泽,烂泥里还露着一截又一截枯骨,像是动物或者人的骷髅。
许是误闯进这里不小心丧生于此的。
有气泡不断从泥里面冒出来,泛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阿史那玉墨黑的眼瞳扫过那片沼泽,忽然擡臂,袖口猛地往後一甩,袖间裹着一股诡谲的内力,没听见半点风声,旁边那截碗口粗的树枝便“咔擦”断成了几截,落在脚边。
阿史那玉弯腰捡起树枝,先将一截丢在沼泽边缘,试着踩了踩,见树枝不下沉,才转头看向沈阿衡。
“抓丶抓紧我。”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一些,中原话仍带点磕绊,却透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也不等沈阿衡反应,便已伸手揽住她的腰,掌心温热有力。
下一秒,他的足尖轻点地面,带着沈阿衡跃向第一截树枝,同时将另一截树枝丢向身前的沼泽。
足尖在树枝上借力的同时,阿史那玉的身形轻得像阵风,浅灰色长衫的下摆扫过沼泽,却没沾到半点烂泥。每丢出一截树枝,就带着沈阿衡往前跃一步,动作轻快又利落。
那双平时看着温顺的眼瞳,此刻充满了专注,只盯着前方的路,护着怀里的人。
不过片刻,两人就落在了沼泽对岸。
阿史那玉松开手,像是在确认她没被吓到,眼神里满是关切:“没事了,阿衡。”
沈阿衡还没从刚才轻盈的飞跃里缓过神,看着他被风吹得微扬的发梢,想起刚刚他揽着她腰时的力道稳妥,越过沼泽时身姿利落,连身上的气息都带着股让人安心的味道,心跳忽然漏了半拍。
没等她多说,风里忽然吹来一股裹着腐味的潮气,沈阿衡转头去看,才发现他们竟然似乎已经到了乱葬谷的谷口。
周围石壁上爬满花花绿绿的毒虫,磨得岩壁发出“沙沙”的声响,沈阿衡看得头皮一阵发麻,立马摸出火折子,指尖还没碰到引火干草,便感觉一股麻意瞬间从指尖窜到手腕,她手一抖,火折子掉在了地上。
一只浑身黑褐色,长着容貌的丑陋毒虫“啪”的掉在地上,没等她反应,飞快钻进石缝里爬远了。
“阿衡!”阿史那玉的声音带着急,几步冲过来,没等沈阿衡反应,便攥住她的手腕,低头含住了她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