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邀贤要让她觉得你可怜。
从萤只猜到晋王要带她出门散心,却没猜到是贵主举办的赏菊雅集。
她远远就被天女渠两侧高台的热闹景象惊讶住了,但见步障排开丶锦帷层叠,簇拥着各色菊花,金色的灿如鎏丝丶紫色的浓如夜霞,渠中更有浮灯花船,随波摇晃,路过的女郎们挑了喜欢的颜色剪下,簪在云鬓中。
两侧高台上有各种时兴的玩法,有人作画吟诗,有人拨琴弄词,若得佳作,便一层层呈往高台上,供端坐锦帐後的贵主赏阅。
从萤的神色顿时变得温和,对晋王道:“多谢殿下带我到此。”
晋王说:“我也是托你的福,否则我这堂姐,也不会好心给我送邀帖。”
两侧的侍卫见了晋王纷纷行礼,太仪学堂的女郎们也谦虚避让,倒是有几个官宦人家的姑娘,认得晋王也认得从萤,打量二人并肩行来,不由得窃窃。
“那就是姜四娘,谢三公子的未婚妻?为何与晋王殿下走在一处?”
“从前谢三公子待她极好,怎麽人刚走就……可怜有情郎一片痴心……”
声音虽然不大,但零星的几个词就能猜完整,像火花一样迸进心里,听得人烦躁。
见从萤垂目不语,晋王朝那几个姑娘扫过去一眼,这一眼幽凉沉冷,威严极重,唬得那几人立时闭上嘴,低头躲开了。
从萤牵了牵嘴角:“其实我不在乎她们怎麽说。”
从前她最重视体面,忍了姜家人许多年,直到忍无可忍,放任姜家支离四散,才觉出体面是鸡肋一般食之无味的东西。
她只是怕风言风语传太远,万一传到三郎耳中,难免伤他的心。
二人登上高台拜见淳安公主,公主起身来迎她,扶她平身,态度亲切:“浔陵一别,我与姜四娘子许久不见。”
从萤谦逊有礼:“多谢殿下记挂,臣女不曾登门拜望,还请殿下见谅。”
淳安公主说:“本宫知道,你近来经历了不少事,先不说那些,来,入座吧。”
原来淳安公主侧後方有张案席是为她而留,与高台下的宾客们相对而坐,意思就是公主的自己人,且不仅与甘久平起平坐,连薛露微都要排在她後面。
这令方才那些心有疑惑的仕女们更加惊疑。
之前以为姜四娘没了谢三公子庇佑,在云京必定举步维艰,没想到今日不仅晋王护着她,连贵主都亲近她。
传闻中贵主不是极厌姜家人麽?
想不通,不免一时都对她充满了敬惧与好奇。
宾客到齐,雅集开宴,受邀宾客齐齐举杯,向两位殿下祝颂。
淳安公主讲了一席劝学的场面话,紧接着是歌舞游宴。只见一列身着素青色氅衣丶身材劲瘦颀长的俊秀郎君们鱼列而入,人人手里捧着一盆珍惜的菊花品种,有青蕊白朵的玉壶冰丶浅红垂丝的醉杨妃等,都是各有殊色丶难得一见的品相。
郎君们捧着花在小案之间穿游,供在场宾客就近赏玩,明净悠远的香气在帷幔间随风飘荡,令人一时分不清是花香,炉香,还是年轻郎君们的袖中香。
从萤盯着一簇红金交驳的“凤凰振羽”多看了几眼,贵主招招手,那郎君便跪在从萤面前,将菊花捧至眉高,微垂着头,漏出形状昳丽的眉与眼。
晋王见此,眉心轻轻蹙了一下。
这郎君做垂眼之态时,竟有几分谢玄览的神韵,旁人或许一时不察,他自己却看得明白。
淳安公主含笑问从萤:“好看吗?”
从萤以为她问的是花,真情实感地点点头:“容色交辉,纤秾有度,甚美。”
淳安公主满意点点头:“既然喜欢,就送你了。”
郎君闻言,搁下菊花朝从萤叩首,声音清润温驯地唤了一声:“奴见过新主。”
从萤这才觉出不对:“等等,殿下——”
淳安公主擡手止住她,扬声对衆人道:“这一年以来,诸位或潜心治学,有功于太仪,或忠诚事主,为本宫分忧劳。本宫别无长物,这几株鲜花开得正好,馈赠诸位,若是喜欢哪株,堪折直须折。”
她朝侍应女官颔首,女官击掌传令:“宣舞乐!”
又有两队郎君从两侧帷幕後走出来,一队身着赤服丶手捧软剑,一队身着玄衣丶举着木旗,皆是乌发披散,胸膛微袒,露出一点蜜色的肌理,长相个个不俗,粗犷中不失俊朗,与方才的清秀郎君相比,是另一番风味。
紧接着,两侧丝竹齐发,同奏《踏燕曲》。
两队郎君在高台敞地间舞旗舞剑,气势交盛,动作漂亮。
听着这曲,瞧着这舞,连从萤也觉出了不对劲:这分明是在模仿浔陵围场上的谢三公子舞旗!
晋王的脸色越来越沉,阴阴开口道:“不知是宣驸马最近长进,能管住公主,还是公主近来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底下各州难得搜刮些美人,竟也舍得拱手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