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惊四座初展芒
回到山庄後,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平静,但暗地里的波涛却愈发汹涌。宋江逃亡的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在山庄内部激起了层层涟漪。晁盖等人虽庆幸宋江脱险,但也深知,这位“及时雨”一旦上了梁山,凭借其声望和手段,现有的格局必将被打破。
吴用变得更加忙碌,与晁盖丶公孙胜的密谈愈发频繁,有时甚至通宵达旦。刘唐的脾气也见长,时常对着空气骂骂咧咧,既恨官府逼人太甚,又对未来的不确定性感到焦躁。
我则更加沉默,将自己关在偏院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练琴。只是,练习的重点悄然发生了变化。我不再执着于模仿公孙胜那玄妙的“道音”,而是开始尝试控制那天夜里无意中爆发出的“魂音”。
既然这种源于自身情绪的力量被公孙胜认定为“确是一种力量”,那麽掌握它,或许比追求那虚无缥缈的“道音”更为实际和紧迫。
我反复回忆那夜刀锋临体时的极致恐惧与求生欲,试图找到引动“魂音”的诀窍。但刻意为之之下,弹奏出的要麽是普通的噪音,要麽就是徒具其形丶缺乏神髓的空壳,根本无法再现那冲击神魂的效果。
看来,这种力量果然无法强求,必须在特定的情绪状态下才能激发。
这天,山庄里的气氛格外凝重。据送饭的仆妇小声透露,似乎是收到了来自梁山王伦那边的回信,信中的内容似乎并不友好。
果然,傍晚时分,我被请到了之前的那间书斋。
书斋内,晁盖丶吴用丶公孙胜丶刘唐四人都在,个个面色沉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愤怒和失望。
“步姑娘请坐。”晁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示意我坐下。
我依言坐下,心中猜测着叫我来的目的。
吴用将一封信推到我面前,沉声道:“步姑娘,这是梁山现任寨主,‘白衣秀士’王伦的回信。信中之言,倨傲推脱,毫无接纳我等共聚大义之心!”
我拿起信,快速浏览了一遍。信中王伦果然如原着所述,言语看似客气,实则绵里藏针,以“小寨粮缺房少,恐误了衆位好汉前程”为由,婉拒了晁盖等人上山投奔的请求。
“王伦小儿,欺人太甚!”刘唐猛地一拍桌子,怒发冲冠,“我等真心投奔,他却如此推三阻四!依我看,不如直接打上山去,夺了他的鸟位!”
“刘唐兄弟稍安勿躁。”吴用按住他,目光却看向我,“步姑娘,你如何看待此事?”
又来了。他还是在试探我,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些“不同”的见解。
我知道,不能再一味藏拙了。公孙胜带我见证宋江之事,吴用屡次试探,都表明他们已经开始正视我这个“变数”。若我再毫无价值,恐怕真会被当成无用之物舍弃。
我放下信,沉吟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开口道:“王伦寨主信中虽未明言,但其意已昭然若揭。他并非担忧粮草房舍,实是忌惮晁天王与诸位好汉的声威本事,恐诸位上山,反客为主,动摇了他的寨主之位。”
这番话分析得合情合理,既点明了王伦的真实心思,又未超出常人的判断。
晁盖点头叹道:“步姑娘所言,与学究(吴用)分析一般无二。只是……若王伦执意不肯接纳,我等又该何去何从?难道真要如刘唐兄弟所言,强攻梁山不成?那岂非让天下英雄耻笑我等无容身之处,只能恃强凌弱?”
“强攻自是下策。”我顺着他的话说道,同时脑中飞速回忆着原着情节,“小女子以为,王伦虽忌惮诸位,但梁山也并非他一人说了算。听闻梁山之上,另有一位教头,姓林名冲,武艺高强,原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被高俅所害,逼上梁山,心中常怀郁郁不得志之念……”
我点到即止,没有直接说出“火并”二字,但意思已经非常明显——可以争取林冲!
书斋内瞬间安静下来。
晁盖丶刘唐面露惊异之色,他们显然没想到我一个“乐师”竟然对梁山内部人员如此了解!
吴用眼中精光一闪,羽扇轻摇的速度慢了下来,紧紧盯着我:“步姑娘如何得知林教头之事?而且,似乎对其心境颇为了解?”
该来的总会来。我深吸一口气,知道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回道长丶诸位好汉,”我站起身,对着衆人行了一礼,姿态放得极低,“小女子漂泊四方,于音律之道略有天赋,亦能……于某些特定时刻,捕捉到一些常人难以感知的……‘回响’或‘碎片’。”
我将自己的能力模糊地解释为一种类似“通灵”或“超感”的音律天赋,这比直接说“我知道剧情”更容易让人接受,也符合我“乐师”的身份。
“回响?碎片?”刘唐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吴用却似乎明白了什麽,追问道:“姑娘的意思是,你能通过音律,感知到某些……已发生或即将发生之事的痕迹?”
“并非总能如此,也并非清晰完整。”我谨慎地补充,给自己留足馀地,“只是偶尔,在一些与当事人或事件相关的物品丶地点,或者特定的情绪共鸣下,能捕捉到一些模糊的信息。关于林教头之事,便是小女子前日偶然触碰一位曾路过梁山的好汉遗落的兵刃时,感知到的些许碎片。”
这个解释半真半假,将“先知”包装成了某种玄乎的“感知”能力。
公孙胜坐在一旁,自始至终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麽。
晁盖将信将疑,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他看向吴用:“学究,你看……”
吴用沉吟片刻,羽扇再次摇动起来,脸上露出了智珠在握的笑容:“若步姑娘所言非虚,那此事……便有转圜之馀地了。林冲此人,武艺超群,在梁山亦有一定威望,若他能站在我等这边……”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好!”晁盖一拍大腿,豪气顿生,“既然如此,我等便再修书一封,暗中交与林教头,陈说利害,邀其共举大义!”
策略既定,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刘唐好奇地凑到我面前,瓮声瓮气地问:“步姑娘,你这本事可真神了!还能感知到别的吗?比如俺老刘将来能不能娶个漂亮婆娘?”
我被他问得哭笑不得,只得道:“刘唐哥哥说笑了,此等私密之事,非小女子所能窥探。”
衆人都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庄客急匆匆进来禀报:“庄主,吴先生,外面来了几个生面孔的货郎,在庄外转悠,形迹可疑,像是官府的探子!”
气氛瞬间再次紧张起来!
“果然找来了!”晁盖霍然起身,脸色铁青。
吴用眉头紧锁:“此处已不安全,需尽快转移!”
“恐怕来不及了。”公孙胜忽然开口,他走到窗边,望向庄外,“来的不止货郎,庄外林中,至少埋伏了三五十好手,已呈合围之势。”
他的灵觉远超常人,判断自然不会错。
书斋内一片死寂。三五十好手,又是暗中埋伏,显然是有备而来,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