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阿衡拍了拍手上的饼渣,还掀着帘角往後看,想起刚才见到的街上百姓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你们乌仑国的皇帝也太不像话了,天子脚下竟还有百姓饿肚子,受欺负,换作我们中原,早有人出面处理了,哪能让这群卫兵这样无法无天,他这个皇帝当的也太不成话了!”
阿史那玉坐在一旁静静听着,苍白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略有些冰冷的手背,忽然开口问:“那你,不喜欢这里?”
沈阿衡想也不想就摇了头,语气斩钉截铁:“不喜欢!我本以为西域边疆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谁知道……这里的日子太苦了,百姓过得一点都不安生。要不是你,我才不来呢。”
阿史那玉没再追问,盯着她蹙起的眉头看了片刻,声音低而轻:“我知道了。”
车厢里一时静了下来,只有车轮碾过石子路的轻响,他放在膝上的手,却悄悄攥紧了些。
过了片刻,马车停在皇宫门口,阿史那玉牵着沈阿衡的手往皇宫去。
宫门外铺着猩红的地毯,两侧站满了披银甲的侍卫,廊柱用纯金打造,在阳光下耀眼夺目,晃的人睁不开眼睛,檐角晃动的风铃也全是镶嵌宝石的金链,奢华的比中原皇宫还要夸张十倍。
胡姬们捧着纯金的酒壶在廊下候着,羊角号吹得声震四野,邀宴的仪式热闹又隆重。
等典礼的鼓声落了,两人顺着台阶上前,对着王座上行礼。
高坐着的乌仑国国王屈术支穿着绣满宝石的长袍,笑着擡手虚扶,说的竟是一口利落的中原话:“二位不必多礼,今日就是家常宴,你们远道而来,千万别拘谨,就当在自己家里一样,只管吃好喝好!”
话落,便有身穿石榴红窄袖短襦的侍女们端着烤得油亮的羔羊腿,盛着葡萄酒的玉杯,一一送到两人面前的案几上。
沈阿衡看见这皇宫里的满目奢华,又看了看眼前这些食物,眼前晃过方才街上那些百姓打补丁的粗布衣裳,孩子手里被踩碎的干饼的画面,于是食欲瞬间散了大半。
她拿起银筷拨了拨盘里的肉,没两口就放下了。
同样是乌仑国的土地,皇宫里这般铺张浪费,宫外却有人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两相一比较,这满桌的美食,显得有些刺眼。
坐在身侧的阿史那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递过去一杯温热的茶水,声音压得很低:“若是没胃口,少动些也行,不必勉强。”
沈阿衡嗯了声,刚想跟阿史那玉说些什麽,高座上的屈术支却忽然笑着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打趣:“你就是阿史那玉念念不忘了三年的那个中原女孩吧?”
沈阿衡愣了一下,下意识转头看向阿史那玉,撞进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阿史那玉的指尖悄悄碰了碰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掩饰,耳尖竟悄悄泛了红。
屈术支见状哈哈大笑,目光转向阿史那玉,话里话外满是感慨:“恭喜你啊,总算梦想成真,这些年追你的姑娘能从宫门口排到城外,你一个都看不上,连我要把我的女儿许配给你,你都找理由拒绝,原来是早有心上人了!”
他又朝沈阿衡举了举杯,语气里带着赞叹:“这位姑娘生得这麽灵秀漂亮,也难怪你连我的女儿都瞧不上,哈哈,好眼光!”
说完,屈术支忽然话锋一转,提起了正事:“这次你去中原办的事很妥当,中原皇帝给我们的上贡,比我们预期的还多了不少。”
那语气里带着几分轻慢,像是在说“这中原皇帝总算识相”,没有半分对建业帝的尊重。
沈阿衡原本还因方才的话有些脸红,听到这话,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脸上的笑意也淡了。
屈术支这话音刚落,殿内的目光都落了过来。
阿史那玉却没半分兴奋,只站起身,微微欠身,语气平静道:“并非是臣办事得力,是中原皇帝有意与乌仑国交好,不愿再起边境纷争,免得两国生灵涂炭,才愿意给出互利的条件。”
一句话把功劳全推了下去,半句也不居功。
屈术支却摆了摆手,酒杯在案几上轻轻一顿,语气里满是不以为然:“你就是太谦虚了!这些年我们乌仑国兵国力强盛,草肥马壮,兵源粮草都不缺!”
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灼灼的看向阿史那玉:“药尘宗的掌门快不行了,不久後你就要正式接掌药尘宗的掌门之位,这药宗可是我国的得力帮手,有你统领药尘宗丶再加上我们的兵力,将来问鼎中原,还不是指日可待?”
最後几个字出口时,屈术支眼底满是兴奋的光,仿佛已经看到了既定的胜局。
沈阿衡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怎麽也没想到,屈术支口中的“交好”竟全是幌子,原来还藏着入侵中原的野心!
屈术支的话音刚落,阿史那玉便缓缓开口:“陛下,臣无心权势,更不忍见两国百姓陷入战乱,兵戎相见,所以药宗掌门之位与入侵中原的计划,臣都不能应。”
他微微垂眸,语气坚定却不失恭敬:“还请陛下放弃此念,以两国和平为重。”
屈术支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脸色沉了下来:“这麽说来,你不愿意?”
阿史那玉没有退让,只沉默着点了点头。
屈术支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气急反笑,笑声里满是冷意:“好,好一个‘以和平为重’啊,为了一个中原女孩,你连自己的国家都要背叛了吗?”